第十四章 心態調整(2 / 3)

沒錯!孟雪暗自估量,自己的職業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興趣。她眼睛望著高教授說:“我明白了,沒有興趣,就意味著沒有積極性。”

“所以,”高教授笑笑說,“調動人們的積極性,並非報上宣傳那種外界的懸賞誘惑。比方說,小貓擅長在室內抓老鼠,你偏偏把它安排在大門口看賊,它的利爪漸漸地廢棄,結果成了是貓沒有貓的功能,當看門狗又不稱職,別人看著難受,自己也不舒服。找工作,尋職業,道理是一樣的,找到適合於自己的職業很重要,這意味著將來的成功,是大是大非的關鍵啊。”

這話講到孟雪心坎上,一語道破了孟雪在東南研究院的處境,總結了她的位置。一陣心悸掠過心海:自己是貓,鋒利的爪子沒有老鼠抓,隻是用來抓蒼蠅!——多麼無足輕重!早在一百多年前,達爾文就道出了生物“用進廢退”的進化論,再如此頹廢下去,自己快要成為植物人了!

“工作找到後,”高教授接著對在座的人們說,“環境很重要,環境是自己創造的。環境中最重要的是人。有的人是可以挑頭獨逞一方天下的人,有的人很平庸,但是跟對了人,有句古話講,跟在元帥後麵是將才呀!”

孟雪瞧瞧周圍的人,把高教授的話對號入座。高教授就是挑頭的人,而楊博士絕對是找對了環境,跟對了人。楊博士被學生們暗地裏稱“石頭”——說話辦事情太硬,沒有人情味。這大概是在日本鍍金的結果,把日本國民的“哈咿——”風範引進了研究所,使得學生們向他提出請求,他說的話裏慣用詞彙是“不行,不能,不可以,不高興,不願意……”硬邦邦的,一口回絕,不給人留有任何回旋的餘地,臉上是領袖們經常掛在臉上的淡漠表情。然而,在研究所這樣一個學術氛圍中,他在國際知名科學雜誌發表的學術論文,像聯合國國旗一樣高高飄揚在研究所門口的公告板上,確定了他的尊嚴地位。如果他要是在東南研究院啊,如此不注重做人,還會被委以重任管理這麼大個研究所?!

一陣笑聲驚醒了孟雪遊離的意識,餐桌上的話題不比會議桌上那麼有明確的目的性,現在他們的話題好像在討論生死。

“有個人吧,”英國準博士中的一個說,“女朋友要和他分手,他站在有十多層高的樓房的窗台上,說,‘你不要我,我就跳下去了。’說著,真跳下去了,那女孩子大驚,大聲叫道:‘我愛你——我還要你!’話音未落,窗外露出半截身子——原來外麵是陽台!”

眾人都笑了。

“他可以這樣,”楊博士說,“腳上套個繩索,算好窗台和地麵的距離,繩子距地剛好半米,從窗台跳下去後,摘掉繩套,走了,那效果更好……”

“哎,”高教授插話說,“他總是采取這種方式嚇唬人,習慣了,如果有一次,忘了腳上套繩索,一縱身跳下去,結果再也沒有下次了!”

眾人的笑聲高過前一浪。這滿桌邊的人,話語攫取眾人目光,輪流坐殿,外人根本就看不出來其實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壓著沉重的擔子,可是,隻要有高教授在,似乎一切都是那麼輕鬆!孟雪也被這種輕鬆的氣氛感染著,那高教授把他豐富的想象力發揮到極處,她另辟新地說:“我看這些自殺的人根本不是什麼弱者,”孟雪說,“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怕什麼?”眾人的目光都聚攏過來,“我看是自私!莊子有個故事:有一天,他在路邊,遇到一個骷髏,他就敲著骷髏問:你是怎麼死的?是戰爭、疾病還是自然死亡?然而,骷髏沒有回答。晚上,他枕著骷髏睡著了。骷髏給他托夢。‘你真是個智者,要是別人早都嚇跑了,你把生死看得平常如途。’莊子說:‘你在另外一個世界裏過得如何?要不要我給你再造肉體,附上靈魂,返回人世間?’骷髏忙說:‘千萬別!我在這裏自由自在,上,天不管,下,地不束,回去,我還得管妻子、孩子,還有吃、喝、行、住,無一樣不操心……’”

大家都笑了,孟雪很得意地笑了,忽然,她發現,高教授神情凝重。他看著孟雪說:“是,是自私!一種不負責任的自私!我昨天就勸了好半天……”高教授突然收住話題,指著飯菜對大家說:“快吃吧,涼菜都快變成熱的了……”

從餐館出來,一輛黑色的Lincon等著高教授,一家大企業請他去作技術指導。高教授臨上車前,悄聲對孟雪說:“有空多找塗穎禕聊聊,最近她……”

“我知道,我知道。”

孟雪會意,連連點頭。她已經把高教授想說的話,從昨晚不經意偷聽到的內容中凝煉出來。

進入車裏的高教授把車窗又搖下來說:“你也要保持良好的心態,把你的課題的問題再好好準備一下,屆時和英國教授好好討論討論。”然後,他又笑了,說:“這不存在為科學獻不獻身的問題啊!要抓住機會……”

車窗黑色的貼膜漸漸地把高教授的笑臉隱去。孟雪不由得笑了:高教授真是一個幽默的人,跟他在一起不會像和陳忱在一起感到特別壓抑。保持良好的心態——在經受這麼多次不成功的磨礪以後,她懂得了高教授那句保持良好的心態到底意味著什麼!

忽然想起塗穎禕,重任在身,孟雪差點像出膛的火箭彈飛到了實驗室。找遍實驗室沒有見到塗穎禕的身影,心情焦慮,心頭似乎有螞蟻在爬,忽然見塗穎禕從走廊進入實驗室。

“你到哪裏去了?”孟雪大叫,高音有八十分貝,聲音裏又是喜又是憂又是怪。

“去洗手間了,怎麼了?”塗穎禕倒奇怪孟雪怎麼了,發高燒說胡話?怎麼竟然像審犯人似的。

“沒什麼,沒什麼。”孟雪聲音恢複到正常,向塗穎禕賠笑道,“隨便問問。”

心裏咒罵自己: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擔心著她卻好像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很歉疚似的!而高教授那信任的目光迅速融化了這一瞬間的不快。且看塗穎禕依舊忙忙碌碌地做實驗,而不是悲悲切切,這讓孟雪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可不一會兒,這失落感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教授那最後的囑托:好好整理攻克難題的思路,要借英國名教授的大腦了。

晚上,孟雪進了家門,陳忱從樓上下來,邊下樓梯邊說:“哦,老婆,剛才趙廳長來電話……”

“什麼事情?”孟雪很驚奇,因為趙廳長一向很忙,沒有事情不會打電話給她的。

“不知道,她沒說。”陳忱笑著說,“莫不是要提升你吧?”

“你說什麼呀?”孟雪反駁道,她再也不會像從前,在一種虛幻的自我營造的雲霧裏癲狂了。她明白,要提升一個人,情況複雜著呢,比人體經絡圖還複雜。沒那麼簡單。

“你今晚開我的車去吧。”

陳忱建議道。

“咦?”孟雪仰起目光說,“資本家什麼時候開恩了,你不是巴不得我足不出戶嗎?”

“你這個人!”陳忱道,“一點都不領情,還諷刺我……”

畢竟是廳長來電話,孟雪的大腦還沒有工夫分出部分細胞迎戰陳忱,抓起電話,撥了趙廳長家的號碼。

“哦,霏霏!”孟雪的音調由高到低曲折十八彎,“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哦,放暑假了……”

霏霏如此熱情的語調,仿佛在向姐姐傾訴著自己的國外之旅,孟雪想,這個霏霏還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孩子,於是,便熱情地說,“晚上我請你吃飯?”

放下電話,孟雪對陳忱說:“好啊,你不是要把車子給我用嗎?”

“我還以為你有誌氣,不用我這臭資本家的車子呢!”陳忱邊說邊走到孟雪身邊,把汽車鑰匙遞給她,說,“給你!好好巴結趙廳長的女兒,如果她肯在她母親跟前幫你大叫:‘芝麻——開門!’你的升遷之路便暢通了。”

孟雪很想反駁陳忱,但又怕陳忱生氣收回了汽車鑰匙,使得自己在霏霏麵前折麵子。她拿起鑰匙要出門,這時兒子跑過來。

“媽媽!”兒子拿著手上的紙張說,“你看我寫的這個‘6’怎麼樣?”

孟雪頓足。無論如何,當小孩子學習知識時,她都不會挫傷那幼小的求知欲望。

“你學習寫阿拉伯數字?”孟雪問,“誰教你的?”

“爸爸!”兒子說,“他教我好一會兒了。”

“這個‘6’寫得上小下大,肚子太大了!”孟雪糾正兒子。同時把拖鞋換下來,穿上高跟鞋。

兒子說:“它有孩子了。”

兒子的比喻如此形象,令孟雪覺得有趣,但卻笑不起來,她說,“就算是有孩子也沒這麼比例失調的!”

“不是,這裏不止一個孩子!”兒子天真而認真地爭辯道。

孟雪已經和霏霏約好時間,於是,向坐在沙發上的陳忱求救道,“你好好教教孩子!”

“好好!”陳忱走到兒子身邊,蹲下身子說,“你當是阿豬阿狗啊,一下就是一窩崽兒,你媽不就生你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