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黑了,我們才到了這個村莊。這是個大村莊,我們順南北大街往前走,沒遇到一個人。我們也不敢高聲喊問。走到路西一家大梢門前麵,老陳張望了一下,說:
我記得他就在這個院裏,敲門問問吧!
剛敲了兩下門,就聽得有幾個人上了房,梢門上有像城牆垛口一樣的建築。
什麼人?有人伸出頭來問,同時聽到拉槍栓的聲音。
我們找陳國棟,老陳說,我是他的大哥!
聽到房上的人嘀咕了幾句,然後說:
沒有!
緊接著就望天打了一槍。
找同老陳踉蹌登上車子,彎腰往南逃跑,聽到房上說:
選送他們!
接著就是一陣排槍,槍了從我們頭卜飛過去,不過打的比較高。我們騎到村南野外大道上兩旁都是荊子地,我倒在裏麵了,
我們隻好連夜往深南趕,天叫的時候,往一個村莊前麵,見到了八路軍的哨兵,才算找到分區。
在一家很好的宅皖裏,很暖和的炕頭上,會見丁分區司令員和政委,並見到了深縣縣長張盂旭同誌。張和老陳是同學,和我也熟。他交給我們一台收音機,叫我們每天收一些新聞,油印出來。
從此,我和老陳,就馱著這台收音機打遊擊,夜晚,就在老鄉的十炕上,工作起來。
我好聽京劇,有時抄新聞完了,老陳睡下,我還要關低聲音,聽唱一段京戲。老陳像是告誡我:
不要聽了浪費電池。
其實,那時還沒有我們自己的電台,收到的不過是國民黨電台廣播的消息,參考價值並不大。我還想,上級給我們這台收音機,不過是叫我們負責保管攜帶,並不一定是為了看新聞。
老陳是最認真負責,奉公守法的人。
抗戰勝利,我又回到冀中,有一次我在家裏,陳國棟來找我,帶著滿臉傷痕,說是村裏有人打了他。我細看他的傷,都是爪痕,我問:
你和婦女打架丁嗎?
不是。有仇人打了我。他吞吞吐吐地說。
我判定他是自己造的傷,想借此和人家鬧事。我勸他要和睦鄰裏,好好過日子,不要給他哥哥找麻煩。最後,我問他:
那次在大陳村,你在房上嗎?
在!他斬釘截鐵地說。
在,你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
黑燈瞎火,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
你哥哥的聲音,你也聽不出來嗎?
兵荒馬亂,聽不出來。
唉!我苦笑了一下說,你和我們演了一出古城會!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四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