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五十
診室一片空寂，我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了，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去追趕她，那會引起她的懷疑，同時我也不能讓她在我的眼皮底下消失，如果那樣的話，我就徹底失職了。
這時，診室裏又進來一個女患者，四十幾歲的樣子，蠟黃色的臉，女人在這個年齡好像就進入了愛情的枯竭階段，除了愛，她們什麼都有。
我打量了女人幾眼，女人也在看我，一副詢問的神情，我知道她在問醫生在哪裏？我怕她打亂我的計劃，便說：“你先在外邊等吧，醫生出去了，我還沒看完呢，一會兒我看完了，醫生會叫你的。”
女人聽了我的話，麵有不悅，臉上的潛台詞我能讀出來，你憑什麼攆我？
盡管如此，我的話還是在她的身上起了作用，她出去了，像我一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待。
不一會兒，趙婧的腳步聲又在走廊裏飄起來，她走路的聲音很有特點，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她來了。
我裝作一副老實的樣子在椅子上坐著。
趙婧洗過手，又坐回到她原來的位置，這會兒她的神情鎮靜多了，未等我開口，她便說：“你說吧，繼續說吧。”
為了緩和診室的氣氛，我故意微笑了一下，不過我的笑一定很難看，連我自己都感到表情肌是那麼僵直了。但我還是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報複沒有進行，可我的心靈垮了，它就像一片茅草地，再也不可能潔淨了，風吹來雨打來，都能聽見那荒草的動靜。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辦？跟他離婚我又不甘，我不想白白地把愛情送給別人，真的，可我應該怎麼辦啊，怎麼才能拯救我自己啊？……”
我的眼淚又流了出來，這一次好像太投入了，以致我真把故事中的女人當成我自己了，我想起了唯，我和唯之間不是也跟這樣的故事相似嗎？
趙婧這會兒真正把我當成了患者，她蹙著雙眉看我，等我的情緒穩定下來，她說：“類似這樣的問題已經不屬於你個人了，它成了普遍性的社會問題，那就是經濟獨立的女性她們的婚姻反而沒有保障，你知道這是因為什麼嗎？”
我麵無表情地搖頭。
趙婧說：“物質發達的社會，人們時刻處在一種思變之中，紛至遝來的新鮮事物讓溫飽的人們去感受，在感受中人們發現從前的生活太刻板了，於是紛紛掉頭轉向，男人們在這個時候步伐很快，女人們就顯得遲緩了，於是便留下了女人太多的抱怨，一種繼發性的憂鬱症就出現在女人們的身上了。”
我想起孔秋向我介紹羅紗時說過的話，他說羅紗是個思想非常成熟的女人，孔秋說的一點不錯，在羅紗麵前聽她說教，就像聽一位大學教授講課一樣，你難以置信她還不到三十歲，而且沒有婚姻史。
於小菲跟羅紗相比，不，她們之間沒有可比性，於小菲是靠姿色在社會上混，羅紗是靠思想在社會上生存，但最終於小菲把羅紗打敗了，可見這個世界的男人是多麼淺薄，包括孔秋，他迷上於小菲不過因為她那一張臉，當然，還有熱情。女人的熱情對男人來說太重要了，女人的熱情就像裝鳥的籠子，輕而易舉就把男人裝進籠子裏了。
羅紗肯定是個毫無熱情的女人，就像我一樣，終日板著一張緊張的麵孔，要知道這在某種程度上影響男人的性欲。一個讓男人沒有性欲的女人，男人還會喜歡她嗎？
我在走神的這一刻，趙婧仍在喋喋不休，但她說的什麼，我沒有聽進心裏去。當我的注意力開始移到她身上的時候，我聽見她說：“女人在這樣的時候要分外愛惜自己，盡量去參加一些藝術活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和精力，千萬不能采取什麼報複行動，否則當你感到後悔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趙婧停住話，打量了我一眼，我一副認真的表情，使她無懈可擊。於是她繼續說：“其實女人的境遇是一樣的，不管是鄉下的女人還是城市的女人，隻要走進了感情的聖殿，都麵臨著被男人背叛的可能。到我這裏來問診的大部分是女性，有百分之九十的女人因為情感危機而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有的女人甚至做了很衝動的傻事。有的出家皈依了佛門，有的把丈夫殺了，有的把丈夫的情人毀容了，於是更悲慘的結局就等待著女人了。”趙婧說的很輕鬆，好像談論著跟自己無關的話題，談論的都是別人的事情。
我趁機說：“您有過這樣的經曆嗎？跟我一樣的痛苦經曆？看你的年齡應該是個有經曆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