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四十八
我雄糾糾地走在月城的樓群中,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那腳步聲很輕很快,幾乎悄無聲息。可還是被我的耳朵聽見了,我總感覺自己的耳朵有一種特異功能。我猛一轉身,腳步聲也消失了,是我的錯覺?我繼續往前走,腳步聲又響了起來,速度很快,顯然是在追我。我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想找到什麼人,無論什麼人都可以,哪怕是個吊死鬼也罷,可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鬼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情。這麼黑的天這麼泥濘的路,有誰會選擇這樣的鬼天氣在這樣的路上逍遙。
我加快腳步,走過最近那幢樓房的拐角後,緊貼住牆根,即便追蹤我的人不是殺手,而是一個偶然遇到的路人,最好也還是讓他從我身邊過去好了。我等了一會兒,他卻沒走過來,他同樣停住了腳步,等我從隱蔽處走出來。這時我高度緊張起來了,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能聽到自己緊張的呼吸,我發現自己很怕死。我還沒有完成任務,擒拿殺害於小菲的凶手的任務。這個跟蹤我的男人是誰?是孔秋?莫非他又後悔了,不想讓我找到他的女朋友,也許他的女朋友就是那個殺人犯?他追蹤我,試圖要改變整個事件的進程?對於這位追蹤你的人,反正你是躲不過去的,他比你更狡猾更殘忍也更有經驗。
我感到他在逼上前來,他移動起來十分小心,一寸一寸縮短著我和他之間的距離,盡量不弄出一點響動。但我還是感覺到他在移動。我確切地知道,殺手距我半米開外,我覺得我已經看到他的衣角了。
於是,我的神經崩潰了,一種想要活命的願望促使我撒腿猛跑。突然,身後響起三聲軟綿綿的槍響,殺手用帶消音器的手槍射擊我,周圍很黑,可我仍然跑得很快,還好,他沒打中我。
我的雙腿帶著我的身體,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往哪裏跑。等我踏上平坦的人行道時我才醒悟,原來我已穿過了整個居民區,從它的另一麵跑出來了。心跳到了嗓子眼,氣也順不上來了,腿軟得站立不住,我隻好靠在一棵樹上……幾乎與此同時,我的左前方響起了發動機的聲音,殺手開著車衝了過來,這下我再也無路可逃了。
……我渾身一驚,醒了過來。剛剛那場凶險,竟是我做的一場夢,這可怕的夢境,使我渾身嚇出了冷汗,坐在床上回憶夢裏的情景,心裏忽然生出一種孤獨感,好像我仍然一個人生活一樣,婚姻和唯都離我十分遙遠。
這段時間,因為緊張的破案工作,我仿佛又回到了單身生活的狀態,無牽無掛,隻一門心思地破案偵案,我幾乎連睡眠的時間也沒有,更沒有閑情做夢,今晚怎麼突然做起夢來了,而且是一個可怕的惡夢。也許是老馮的去世給了我一個很沉重的打擊,內心埋藏的悲傷化成了一種不安的因素,困擾了我的情緒。
我站起身,倒了杯開水,喝杯開水也許會好些。這時,窗外刮起了風,風過後,雨就下了起來,起初淅淅瀝瀝的,後來就漸漸大了,我關上窗子,雨讓我的心情變得焦慮變得分外女人,真想靠在唯的肩上,或者被他摟在懷裏,但此刻唯在遙遠的外景地,我和他的夫妻關係在今夜竟變得名存實亡。
我再也沒有睡意了,坐在辦公桌前開始整理卷宗。明天,我要去尋找孔秋的女朋友,這個線索雖然是犯人提供的,而且多半不可靠,但我還是要親自去一趟,我的直覺中總有一種頑固的認定,無心插柳柳成蔭,說不定她就在我的無意識中浮出海麵。
我首先為自己設定了一個角色,我要假意扮成一個正在感情的苦海中漂遊的角色,我的丈夫背叛了我,而我卻很愛她,明知他在外邊有了別的女人,可我就是不願意放棄他,更不願意跟他離婚,我覺得一個動不動就離婚的女人是最無能的女人,現在離婚太容易了,到社區一登記,一個月時間就可以辦完手續,關鍵是你要把男人的心拉回來,讓曾經的婚姻繼續有效。我為自己設計好這樣一個角色後,自己先笑了起來,我的婚姻已經處在四麵楚歌的危難之中了,盡管我沒跟唯攤牌,然而在彼此的內心深處都清楚明白得很,其實我不必去深究什麼,演藝界明星的情感生活一向沒有定數,我在選擇唯的時候,同時也選擇了他的生活,那麼既然是選擇,就要寬容。這話說起來非常容易,而做起來又非常不容易,所以有句老話千古不衰:“說是說做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