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付新野從ICU轉移到普通病房。他這條小命也算是正式保下來。

隻是,少了一條腿。

秦世安帶人前往醫院的時候,付新野的情緒已經冷靜下來。

病房裏放了幾束鮮花。

他是嫌犯,也是證人,還是受害者之一,除了父母直係親屬,警方不允許其他人探望。

病房裏的花,全都經過了檢查,確保沒有問題。

秦世安從花束中取出一朵康乃馨,“這是顧佳豪派人送來的花,他人沒到,心意卻到了。對你他倒是挺用心的。”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付新野側著頭,望著窗外,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你父母守了你好幾天,眼淚都哭幹了。好不容易保住了命,你該高興才是。否則,你父母就得白發人送黑發人。”

付新野沒作聲,甚至沒點反應。但是被褥下麵雙手早就篡著拳頭,極其用力。

“我們複盤了車禍發生當時的情況,如果不是張律師在關鍵時候護住你,你絕沒有活命的機會。張律師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你,他對你是真不一般。也因此,我們順便查了下你們的DNA,結果證實你們是親父子。也就難怪,他對你那麼好,比對親生子還要親。”

付新野依舊沒反應。

秦世安心中了然,“這個消息你一點都不意外,看來你早就知道他是你親生父親。”

“一個親戚,平白無故對我那麼好,腦子正常的人都會多想一想,問個為什麼。十年前我已經查過DNA。”付新野說出今天的第一句話。

“你知道他是你親生父親,卻沒有拆穿這個真相。你在想什麼?”

“長輩們的恩怨,我不想了解,也沒必要了解。既然他們認為瞞著我是最好的選擇,我又何必辜負他們的一番好意。”

“你有叫過張律師一聲爸爸嗎?”秦世安很好奇,“他為了救你,付出了生命,你叫過他爸爸嗎?”

被褥抽緊,付新野的雙手很用力很用力。他埋著頭,沒有作聲,內心顯然是不平靜的。

秦世安告訴他,“肇事司機隻承認這是一起因為刹車不及時造成的車禍,否認蓄意謀殺,你信嗎?我查了查過往出現在你們身邊的一些人,重點是那些已經死掉的人。真是命運啊,十個裏麵至少八個都死於車禍。

什麼時候車禍竟然變得如此精準打擊,比遠程導彈還要精準,說要誰死誰就必須死。還基本上都死於大貨車泥頭車車禍。你說巧不巧?

都這個時候了,付出了兩條性命,張律師還有司機,你就不想說點什麼?繼續保持沉默,你想保護誰?人家擺明了要你的命,你還守口如瓶,張律師泉下有知,你猜他會不會後悔關鍵時刻護住你?”

“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付新野語氣淡淡的,仿佛已經看破了生死,生命已經不值得留戀,“晚了,說不定我又改變了主意。”

“那就從開頭說起,說說文家父女的案子。”

“我不知道。”

“到這個時候你還嘴硬,付新野你是執迷不悟還是死不悔改?張律師救了你,你就這樣回報他?”

“他如果泉下有知,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你要是不出現,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大家相安無事,一切歸於平靜。是你,掀起了這場風暴,非要將過去的事情重新揭開。”

秦世安被氣笑了,“你殺了人,你還有理了。”

“我沒殺過人,我這雙手是幹淨的。”

“是,你是沒殺過人,你隻是買凶殺人。天道好輪回,你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你自己也會遭遇買凶殺人吧。那司機就關在拘留所,人家死不承認謀殺。這和你們過去用的手段真是一模一樣。你猜猜,那司機上麵的老板,是不是你熟人,說不定以前你還照顧過他的生意。結果一轉頭,曾經的老熟人就要你的命,真夠諷刺的。”

付新野撩了下眼皮,“我沒說謊,我也沒有說謊的必要。文家父女的案子,我隻負責牽線搭橋,我就是個中間人。具體他們怎麼商量,怎麼操作,全程我都沒參與。”

秦世安將椅子拉近,挨著床頭坐下,“你認為這話會有人信嗎?事到如今,你還想蒙混過關,你認為可能嗎?你別以為你斷了一條腿就能抵消自己的罪名,那是做夢。你信不信,我今兒把病房門口的人撤走,你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秦隊,你是人民警察,你怎麼能枉顧百姓性命。”

“我們保護的是遵紀守法的百姓,可不是作奸犯科妄圖玩弄法律的犯罪份子。”

付新野嗬嗬一笑,表情又是憤怒又是掙紮又是糾結。

“你先說說,你和老鬼什麼關係,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進行過那些業務來往。”

秦世安幹脆重新起個頭。

付新野這種人,事到臨頭還要負隅頑抗,總認為自己聰明絕頂,能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種人,遲早會被自己玩死。

可就算是死,這類人也不會後悔曾經的所作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