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子辰玉佩(2 / 3)

胡以歸見無人追來,連忙掏出本子,借著月光,唰唰地寫了起來。

走水路需要的貨船,也是嶽霆早就安排好的。沈君顧等人也就隻是看護著國寶,運送到船上,再蓋上油布。水路不似陸路,火車隻是需要坐個輪渡過江,多塞點錢臨時走一趟是可以的。但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沒法花大價錢包下輪船,隻能按照普通貨物托運買票。而這一班去往上海的輪船明清晨才到達浦口碼頭,他們還要在碼頭再待上一晚。

中國的水係發達,內河航運向來是一塊人人豔羨的肥肉。自從19世紀被洋人轟開了緊鎖的國門之後,西方先進的火輪船開始遍布長江,一度被外籍航運公司所壟斷。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漸漸有心思活絡後台硬實的國人開啟了內河航運產業。

嶽霆所找到的這艘輪船名為“德勝號”,船長就是個姓張名德勝的中國人,頗有來曆。沈君顧隻稍微聽了一點這個與自家船同名船長的八卦,據也是個白手起家的牛人,不過對其並不是很感興趣。

在碼頭有接駁的躉船,是一種沒有動力裝置的長方形平底船,是用來當成浮碼頭便於行人上下船和裝卸貨物所使用。在輪船靠岸的時候,躉船上一般都是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上上下下的人群和貨物,而此時卻空空蕩蕩,不可能有人像他們這樣提前一個晚上過來等著上船。

沈君顧讓幾個士兵先上了躉船,占據有利的位置,而自己和其他人則與裝載國寶的卡車一起,在臨時租賃的倉庫中對付一晚。

因為一晚上的視線或多或少沒有從唐曉的身上離開過,所以在唐曉摸索著腰間,時不時往地上投以尋找的目光時,沈君顧立刻就發現了。

他忍了忍,但沒過多久還是走上前關切地問道:“是丟了什麼東西嗎?”

唐曉的臉色僵了僵,勉強笑道:“沒什麼,丟就丟了吧,別耽誤大事。外麵可能還有人窺探,這裏離不開人。”

沈君顧倒是被唐曉的反應勾起了好奇心。要知道唐曉平時基本上對什麼事情都是淡淡的,倒是很少對某件東西那麼看重。沈君顧仔仔細細地借著倉庫裏的電燈打量著唐曉,腰間別的兩支槍還在,右腿上綁著的那支備用的槍也在,懷裏藏著的匕首隱約還能看得到輪廓……

唐曉很少被人這樣認真地盯著看,在幾年前會有,那種知道她是女扮男裝之後,或懷疑或取笑或惡意的目光數不勝數,但都在她日漸鼎盛的威名之中逐漸消弭。沈君顧的目光雖然並不淩厲,卻像是探照燈一般,從她的身上掃來掃去,讓她體會到許久未曾出現過的窘迫感。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想要冷著臉嗬斥,卻發現對方並不是她可以隨意摔打胖揍的手下弟兄,而是……而是她名正言順拜過堂成過親的夫婿。

唐曉不可抑製地心跳加速,幸好倉庫裏的燈光昏暗,沒有人發現一向鎮定自若的唐九爺竟麵頰緋紅。這些與沈君顧同進同出,也不過是實在沒有什麼事做。沒有了生活重心和目標的她,隻能依著慣性跟著對方,習慣成自然而已。她這也是頭一次認識到沈君顧與其他人對她而言的身份不同。這個身份她可以不承認,沈君顧自己也不會承認,但她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

唐曉不自在了一會兒,發現沈君顧竟是得不到答案就要刨根問底的架勢,才歎了口氣,摸出腰間上的半截紅繩道:“我的玉佩掉了,也不知道在哪裏掉的,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沈君顧聽出來這位唐九爺的聲音中有少見的懊惱,也不知道是心疼東西丟了,還是不爽東西掉的時候竟然沒有立刻發覺。“是什麼樣的玉佩?”

“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唐曉自嘲地一笑,貌似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道,“跟你們保護的那些國寶們不一樣的,差遠了。”雖然除了那些看不出價值的古籍,唐曉一件也沒見過那些被層層疊疊包裹住的國寶們,但也知道自己的玉佩和它們的價值是差地別。所以她即使發現玉佩不見了,也不好意思提,就像是窮人在有錢人麵前總會覺得自己穿著的衣服老舊殘破,困窘非常。

沈君顧聞言,卻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眼鏡片,語氣嚴肅地糾正道:“九爺,你這樣的想法不對。”

唐曉很少被人如此當麵反駁,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隻能詫異地看著沈君顧。

“其實我們守護的這些國寶之中,有一些是一製造出來就費盡了工匠心血的絕世珍寶。但更多的,卻是當年來很不值錢的一些東西。”

“例如陶器,戰國時代非常風行,在當年來不算值錢,是居家的盛器。可是傳到兩千年後的現在,萬中存一,每一件陶器都是曆經歲月洗禮的珍品,彌足珍貴。”一到與古董有關的事情,沈君顧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仿佛連鼻梁上的水晶眼鏡片都閃著精光。

唐曉沒有見過這樣狀態的沈君顧,乍然間隻能緊緊地凝視著他,無法反應。

“那些不值錢的東西,現在變得很值錢,就是因為擁有過它的人,不管是使用它、欣賞它還是收藏它,都為其傾注了心血,無比珍惜地將它保存下來。”

“這些感情,才是最值錢的東西,並且體現在這些曆經歲月變遷的古董身上。”

“而我們,也是在做同樣的事情。珍惜守護著這些古董,守護著這些傾注在它們身上的感情,並且讓它們繼續流傳下去,永存於世。”

“所以,隻要是想想,都會覺得渾身充滿了使命感。”

沈君顧越越覺得這些話語耳熟,怔忪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些都是在他很的時候,父親在他耳邊反複叮嚀的。這些話當時因為他太,聽不出來含義,後來又嫌父親煩,都沒個好臉色,漸漸地父親也就除了教導他必要的知識,不再什麼了。

兜兜轉轉,沒想到,他有一也能領悟到父親的苦心。

唐曉看著沈君顧的表情由慷慨激昂到滿臉複雜,一時口拙,也不知該什麼才好。

“好了,九爺你丟的玉佩,是什麼樣子的?”沈君顧整理了一下思緒,定了定神問道。

唐曉無奈,繞來繞去的,這沈君顧居然還是沒忘記起這個話題的初衷。她歎了口氣,老老實實地描述道:“是個白色泛黃的圓形玉佩,不是很大,上麵雕著一條龍,龍的腦袋上趴著一隻兔子。”

“兔子?”沈君顧疑惑地推了推眼鏡,隨即苦笑道,“那應該是老鼠吧?”

“玉佩上雕老鼠?”唐曉皺了下眉,雖然她沒有一般女孩子的潔癖,但對於那種髒汙的動物還是有些受不了,“不對吧,一定是兔子。我出生在民國五年的大年三十,正好是兔年末龍年初,這是父親給我的生辰禮物。”

沈君顧聞言一怔,倒不是因為唐曉的反駁,而是這個玉佩的來曆——是父親送的,那一定很重要。沈君顧低頭看著唐曉掌中的那半截紅繩,斷口並不是很整齊,應該就是時間太久的自然磨損。不過斷裂的地方還有過拖拽的痕跡……

見沈君顧低頭看得仔細,唐曉反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算了,丟也就丟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哪裏丟的。再若是丟在街上,定會被人撿去,又怎麼可能還找得到。”

“其實丟東西,是最令人惋惜的了。珍貴的東西被別人撿去,可是對方卻不一定知道它的價值,自此蒙塵。這實際上是比丟了它更讓人心疼的一件事。”沈君顧似有所悟地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