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澤冷笑道:“人心都是貪得無厭的。況且,他已經是共犯了,隻要開了戒,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況且這個亂世,有錢傍身才是求生之道,他找不到比我這裏更方便快捷的銷贓渠道了。”
方守想了想,覺得沈君顧那嗜錢如命的習慣,不得不認同自家少爺的做法。
顧淵這幾過得有些糟心。
自從中華民國成立以來,使用的就是國曆,廢除農曆,取消春節假期。所有機關、學校、商店都不許在春節期間放假,違者重罰。市麵上嚴禁私售舊曆或者新舊曆的對照表,企圖把舊曆從百姓的生活中抹殺。
隻是政府如此強硬,但老百姓並不買賬,所以便有了“禁令自禁令,過年自過年”的景象。政府機關單位、學校、商店等機構雖然還照常上班,但其他地方都紛紛放假過年。該放鞭炮的放鞭炮,該吃年夜飯的吃年夜飯,反正政府又不可能管到別人家裏去。
顧淵隻有孤身一人,所以過年對於他來毫無意義,就連大年初一也都照常來上班。令他坐立不安的,是他的屬下彙報已經失去了沈君顧的蹤跡,他的弟弟已經足足有十沒有回過家了。
究竟是誰?是誰查到了他和沈君顧的關係?想要綁架對方來要挾他嗎?
最初,顧淵確實是這樣想的,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把自己可能得罪的人都列了一張大表,一個個排查。不過沒多久,他派去的人就發現沈家的府邸搬進去了一堆紅幫的混混,稍微一打聽,就打探出來沈君顧應該是離開京城,避戰亂南下了。
顧淵稍微鬆了口氣,但新的擔憂又升了起來。在這樣的戰亂年代,就算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都不能保證自家弟弟平安順遂,更何況他跑到更遠的地方去了呢。
擔憂歸擔憂,顧淵卻什麼都不能做。派人探查沈君顧的消息,已經是最大限度的關心了,再做得多一些,就會引起其他人的警覺,反而會給沈君顧帶來災禍。
而另一件讓顧淵不爽的事情,是故宮南遷的日子終於定了下來。
雖然早就料定了南京政府派來押運官,年後應該就會啟程了,但顧淵的心情還是頗為糟糕。
他的母親死了,他的父親也死了,他不能和他弟弟相認,他的人生變得一塌糊塗,可是他卻不知道應該找誰來報仇。
隻能遷怒。
那些蠱惑人心的東西,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才好。
顧淵這兩把故宮南遷的準確日期已經在暗地裏散播了出去,他也不管這樣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反正那些暗中留意故宮的人或早或晚也都會知道,他隻不過是賣個人情罷了。
隻是那個叫邱詠的商人,不知道今為何非要約他出來喝茶。顧淵雖然很閑,卻不願意折騰,不過他斟酌了半,還是來赴約了。
過年時的茶館人聲鼎沸,又因為外麵冷而不通風,茶館裏各種味道混雜,顧淵一進去就嫌棄地皺了皺眉。當他耐著性子報了邱詠的名字,被引到樓上的雅間之後,才勉強滿意地坐了下來。
邱詠還沒到,雅間內已經燃著了火盆,溫暖如春,火盆上麵還熱著一壺燒酒。自來茶酒不分家,這壺燒酒倒是起了淨化空氣的作用,整個雅間之中都彌散著這種清淡的酒香。
這個雅間的裝修風格偏西式,家具擺設是維多利亞風格。顧淵脫下外套之後,坐在了沙發上,柔軟的進口羊皮沙發讓他整個人都有陷下去的感覺,坐下去就不想再站起來了。
茶幾上擺著一些雜誌和報紙,顧淵隨便地翻開來兩張報紙,上麵的專欄裏都是胡以歸的馬甲發文在撕來撕去,有些稿子都是提前拿給他看過的。顧淵隻是走馬觀花地翻了翻,卻被一篇文章吸引了注意力。
這篇文章講述了有個癡迷於古董的人,把所有的積蓄都買了古董,結果妻子病了都沒錢抓藥,大兒子為救母命自賣其身,也徒然無功。兒子憤而斷絕父子關係,最後家破人亡,此人葬身於火海……
這篇話本寫得文筆精練,情節曲折引人入勝,想必能為這家報社帶來可觀的銷量。隻是作為這篇素材的原型,顧淵就並不是那麼喜聞樂見了,他陰沉著俊臉,心想著他給胡以歸那家夥的讚助是不是太多了,也應該削減削減了。
正斟酌著怎麼料理胡以歸那家夥時,雅間的門被敲響了幾下,顧淵隨意地應了一聲。
穿著裘皮大衣的邱詠推門而入,見到顧淵就笑著拱手拜年,周身的氣派比往日更大。
“邱老板這是去哪兒發了大財啊?生意興隆了嘛!”顧淵揶揄著,也隻是隨口一問。他和邱詠的關係,並沒有熟到知曉對方的底細,他也曾經遣人稍微調查了一下對方,但並沒有查到任何消息,這也證明這邱詠並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也是,普通人也不會瞄著故宮的東西。
兩人也沒有什麼交情,顧淵的心情又並不是很好,所以等茶上了之後,他便直接導入正題。“邱老板今找我有何事?你想要知道的消息,不都已經給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