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說好了，一起種葡萄
回家時，已經很晚了。
我媽問我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我說在謝瑤瑤家了。她忙著給我準備晚飯。“媽。我吃過了。”我一臉違心地笑。她知道我今天去了學校，沒再多說什麼便退出了我的房間。
沒多久，她又小心翼翼地推開我的房門，手裏端著一杯燉好的牛奶放在我書桌上，隻叫我趁熱喝就轉身出去了。我知道，她大概是怕驚擾了我不安分的情緒吧！
我覺得很累，最後抱著我的小藍棉被睡著了。
半夜裏突然醒來，坐起來想事情。想了好久，突然掉下淚來。原來自己想的全部都是關於中學四年的生活點滴——
想還有兩天就要中考的同學、想身體依然不是很好的蘇老師、想自己曾經那麼喜歡又那麼恨的英語老師、想曾經執著地追求過，最後又狠心放棄的夢想、想……想到最後，還是想到了古老師。
啊！那難忘的師生情，那純潔的同學誼，那痛並美好的青春，我又怎舍得去忘記。
連續好幾天，我都一直呆在家裏，什麼地方也不去，隻是不停地翻看以前的書本。我媽說要賣掉，因為家裏沒地方放了，好多個書箱子都已經滿了。可我舍不得，自從離開學校後，我的書包就一直好好地放著，不讓別人動。甚至我會抱著我的書包睡覺，那樣我會覺得很踏實。縱然它現在已布滿淚痕，我也一如既往，直到天亮。
我想，我會盡我所能保護它。等我下輩子做不成小石頭，做人的時候再用。就是不知道那時候上學還能不能用得上。
我一邊翻著書一邊掉眼淚，我媽見我這樣，就讓我去大姨家住幾天。她說怕我在家裏憋出病來，讓我出去散散心。
走的時候，我把書包也帶上了。我怕等我回來時它們通通不在了，去閻王爺那裏報到了。
大姨家位於一個清幽的小鎮。有清澈的河水，美麗的小橋，善良而淳樸的勞動人民。我想到了馬致遠的“小橋流水人家”。但這裏沒有他筆下的淒涼，你感受到的隻是單純的美好。
小鎮裏的村民會捕魚，每家都有至少100畝的田地，但他們隻是種水稻。據說是河水種出來的稻子，稻米會很好吃。
我突然有種不知是有出息還是沒出息的理想，就是在這裏租一塊地。樂觀點說，學著陶潛“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生活。現實點說，就是自謀生計。
當我看著那些阡陌旁的水秀山清，自己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了。傍晚，伴著蛐蛐的吟唱，坐在河畔，靜聽潺潺的溪水聲。自遠而近，像是悠揚婉轉的歌聲。我微閉著眼睛，享受這份安逸的寧靜，愜意的美好，試圖忘記一些不想記住的事情。
不過睡覺前，我還是會翻看一遍自己以前寫過的東西。看著看著，卻突然笑了起來。原來自己以前那麼幼稚，幾乎所有的文字都是關於理想、抱負、甚至於對未來的美好憧憬。現在想想，這些自己又實現了多少？
表姐搶過我的本子翻看著，看了好久她才說話。“飛揚，你怎麼會把錢看得那麼重要呢？”“不是我把它看得很重要，而是它本身就很重要。”我倔強且頑固地說。
表姐放下本子，一臉認真地向我講訴著她的心得體會。“有錢是好，可以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可是等你有了錢，你就不會像以前那麼快樂了。像我一樣，雖然可以想怎麼花錢就怎麼花錢，可我覺得現在的生活很累。”
表姐夫家是開米廠的。他常年在外麵跑客戶，家裏的事都由表姐管。驗米，和客戶談生意，有時忙得連飯都吃不上。不過每天在她手裏的流動資金少說也得有四五十萬，至於她家的固定資產，那也絕對是個嚇人的天文數字，甚至陳飛揚連想都不敢想。
“我記得以前在家的時候，每年秋天賣了糧食，我都會拿著紙和筆趴在炕頭上盤算著你大姨能給我多少錢。我自己花多少，給你大姨他們花多少，家裏再添點什麼。我覺得那時候特別開心。”表姐的臉上擦過輕淺的幸福，但隨後又是一臉的黯然。“而現在，我再怎麼努力，也找不回從前的快樂了。錢對於我來說，隻是一個不帶任何情感的數字。”
“切，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一臉的不屑。“什麼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以前就說過，有錢並不是幸福。”表姐糾正著我的話。
我特來勁地說“我當然知道，幸福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可當你需要用錢卻怎麼也籌不到的時候，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也許你沒嚐過，但是我知道。就在我們家被騙的時候，就在妹妹沒奶粉吃的時候。我記得翻遍了滿屋子和所有的衣兜都找不到一塊錢，最後隻在儲錢罐裏倒出了6角錢。”
“我看見‘小豬’被空空地放回了原位，我突然覺得很酸楚，同樣也很。恨老天的不公，憑什麼我們家就要遭遇那麼多的不幸，也恨我媽為什麼麼要生那麼多孩子。當時我都恨不得把自己賣了，給家裏換點錢。那時我的腦子裏便注射了一種毒素，那就是錢比命重要。”說到最後，我竟聽見我的上下牙齒之間發出“咯吱咯吱”不和諧地摩擦聲。
表姐一臉心疼地看著我。“我知道，懂事的孩子總是會認為錢很重要，我認輸。不過等你再大一些的時候，你就會明白這其中複雜的道理了。”我笑：“但願吧！但願再過些時間，腦子裏的毒素會被衝走。”
說完時我就在笑自己，竟然為了一個赤裸裸的“錢”字，和表姐爭執了這麼長時間。
回家時，剛好是8月24號。我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如果是上一年，那就是我和古老師相識的時間。如果是今年，那就是新學期的第一天。
可是，去往學校的孩子裏，卻再也尋不到一個叫陳飛揚的了。
我突然覺得後悔了，難道我錯了嗎？不，我沒錯。至於是否後悔？我的腸子早已經青了，再也看不清是否有後悔的痕跡了。
回來的這幾天幾乎都是和劉馨在一起。她逃了學，就回來找我。我們坐在村後的樹林裏，從早上一直做到晚上，隻有風和我們，很安靜。偶爾會有幾聲鳥叫的聲音，但卻並不能打擾我們安靜的思緒。
劉馨一邊在地上寫著朱孟軍三個字，一邊對我說：“飛揚，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和朱孟軍的事嗎？我講給你聽。”
“其實認識他那天是我留級的第一天。那天你喝醉了，我回來看你，晚上回家閑著無聊就把自己的QQ掛上了，結果就遇上了他。他和我一樣，是留級生。不過我還是很羨慕他，畢竟在留級之前參加了中考。我們就這樣認識了。我每天都會抽一點時間和他聊天，而且每次都隻聊我和他兩個人。”劉馨陽光色的臉上鍍著一抹叫做愛情的小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