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了,我要先寫作文了。下課時我一定好好開導開導你,把你的舊思想都給你挖出來。”她先是啃著我的筆頭,尖尖的虎牙露在薄唇外麵。可很快就在卷子上揮灑起了“我昨日的夢”。看著我的筆在她的考卷上舞動著優美的身姿,我的心霎時絞絞地難受。我慌亂地收回貪戀的目光,埋頭檢查著卷子。
“真他媽沒出息,就為那天晚上的事痛苦了這麼長時間,連考試的作文都不寫。就我這德行,作家,屁吧!”我在心裏狠狠地咒罵自己。交卷時,我讓邱心蕾幫我混了上去。
放學時,邱心蕾拽著我就往外跑。劉馨在食堂門口等我倆,嘴裏沒心沒肺地含著卷心棒棒糖,估計又是她那BF給她買的。邱心蕾嗖地就從她嘴裏拽了出來,塞進了自己的嘴裏。邊吃邊說:“真不夠意思,也不說給姐姐準備一根。”
劉馨自知她那根可憐的棒棒糖已如羊入虎口般再也出不來了,便也放棄了要回來的念頭。“飛揚說你被林鬆傷夠嗆,看你這樣,也沒啥事呀!”劉馨一臉的懷疑,食指輕敲過邱心蕾的頭。邱心蕾瞪著眼睛鄙視地看著我,我嚇得立馬躲到了劉馨身後。奇怪她並沒有把我怎樣,隻是用力地嚼碎棒棒糖,特無所謂得看了我和劉馨一眼。
“行了,沒事了,出來吧!”劉馨把我從她身後拽出來。“飛揚,我的話準不準!考試了吧!”劉馨又接著問我。“你怎麼知道,我班沒考。”我在一旁給邱心蕾使了個眼色,她立馬就反應過來了。裝模作樣地說:“哪科要考試呀?老師怎麼沒說?”“得了,別騙我了。看你那模樣,沒寫作文吧!”劉馨先是壞笑,隨後又試著問。
我使勁地踩了邱心蕾一腳:“笨死了,撒個謊都不會!”“哎,陳飛揚,你真沒良心,我是在幫你騙人,是你那憂傷的臉蛋害了你。”她拿出嘴裏的棒棒糖,黏糊糊的糖水粘滿了她的嘴巴,她顧不得擦拭便扯著嗓子喊。我再也沒話說了,我可以想象到,此時的我是咋一模樣。
我無精打彩地扒拉著碗裏的飯 ,劉馨胖乎乎的手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心蕾,她怎麼了,是不是丟魂了?”見我沒反應就問邱心蕾。“她就那德行,如果你問她想什麼呢,她一準說不知道或是並沒有。”劉馨特好奇地推著我的胳膊問:“飛揚,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我也不知道,可能並沒有想什麼。”我丟了魂似的說。邱心蕾得意地看了劉馨一眼,示意她說對了。
正吃著飯,劉馨就被王文磊叫走了。“重色輕友。”邱心蕾鄙視地看著走遠的劉馨,不停地嘟囔著。我和心蕾走出食堂,劉馨和王文磊一對小情侶正相互依偎著,一起看天空。
初春,黃昏很美。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好看。金色的夕陽托著長長的晚霞紅,像是冬姑娘臨別時送給春姐姐的拖尾裙。被晚霞映紅的白雲,嬌羞的依偎在藍天的懷抱裏,宛如一對含情脈脈的情侶。歡快的飛鳥,在我的頭頂劃過一輪好看的弧度。這麼美麗的景色,一直都讓我這個不會欣賞的人糟蹋了。我的頭發輕輕地飄動,原來黃昏時的晚風也是情意綿綿,牽動人心的。
晚自習,我一直都沒有寫作業。邱心蕾在一旁默默地遞著麵巾紙。我知道那麵紙是她特意給我買的,她說她不會安慰人,所以就買了麵巾紙,在我流眼淚的時候遞給我。意思叫我別哭,別哭。
這個季節的早上有點冷。不過還是可以看到男生在籃球架下舞動他們的青春。教室裏很靜,讓人有種窒息的緊張。
“啪啦啪啦”突然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教室的安靜。於浩東邊跑邊笑著說:“老師來了!”
“你們幾個站那,讓同學都看看咱班這幾個籃球巨匠,累得汗流浹背的。什麼時候你們能為學習累成這樣呢?”
古老師站在門口,聲音不是很大。柔意的雙眸微露著生氣的模樣,粉白的臉上凝成素美的梨花,平緩的眉宇微微皺起,緊抿的唇瓣輕顫著。我像欣賞一張藝術畫一樣,托著腮,專注地看著她。我覺得奇怪,她在生氣的時候聲音也那麼柔,樣子也是那麼可愛。
“回去吧,再有一次就掐死你們!”見幾個男生都低著頭,一副“我錯了”的樣子,她便又心軟了。瑩潤的嘴角上揚著好看的弧度,一臉醉人的微笑。
我正忙著整理化學卷,古老師就敲著我的桌角:“你出來一下。”我立馬就反應過來了,緊跟著汗毛就豎起好幾根。“你死定了!”邱心蕾纖長的爪子在她的脖子上比劃著。“我死撐著!”我也回頭比劃著,一轉身差點沒撞門上。
古老師站在了長廊裏,我也跟著站在了那。雙手的拇指插進褲袋裏,傾斜著兩腿,低著頭,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考試你沒寫作文?”她隨著我的角度低著頭問我。“沒有呀!我寫了!”我瞪著眼睛死盯著地上,像是地上有我丟失的夢想似的。“我昨天挨個卷子翻的,我一定要看看你寫沒寫,結果你真沒寫。”見我的謊言被識破,我的頭埋得更低了,不敢看她。可我聽見她的聲音顯然很失望。
“陳飛揚,你要知道,那是考試。考試你懂嗎?你問問同學,考試誰不寫作文,就是不會考試的時候也得往上蒙。你可倒好,會也不寫,是不是?”她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嚴厲。“砰砰……砰……”我聽見我的心慌亂跳動的聲音。我慢慢地挪開剛剛用力咬住的嘴唇,小聲地說:“我知道考試得寫作文,可是我——”
我的話還沒說完,古老師就接茬說:“我知道你至今也忘不了那天的事,可你得學著慢慢地忘記呀!那件事放在別人身上也不容易忘記,但別人會試著去忘記。就像此時的天一樣,悲觀者或說,這麼冷的天,我都快活不下去了。而樂觀者會說,天氣多涼爽,空氣多清新,我一定要好好地活著。還有,桌子上放著半杯水,悲觀者會說,怎麼就剩半杯水了。而樂觀者會說,真好,還有半杯水呢!”
“你一定也聽說過這兩個故事,其中的道理你比我更深有體會。”是呀!痛徹心扉的體會。我從心裏深深地發出感慨。“隻是,你一直都是故事中的悲觀者,為什麼不努力做一個樂觀者呢?為什麼總是自虐似的活在痛苦中呢?痛苦也是一天,快樂也是一天,為什麼不選擇快樂一些呢?”她不解地問我“快樂不是選擇的,當你心裏藏著太多太多的事,你想快樂都快樂不起來。”當然,我隻是在心裏想,並不敢說出來。
“你要相信,每一天的太陽都會升起,每一天的太陽也都是新的!”她耐心地開導著我,每句話,每個字都說得那麼動情,那麼認真。可缺心少肺的我卻怎麼也聽不進去。
我抬頭想解釋些什麼,可卻看見化學老師進了班級。這時我才意識到,今天是星期四,早自習是化學。我想說的話,終是沒來得及說出口。
“老師來了,我該上課去了。”我一副你愛咋咋地的無所謂樣看著古老師。“上什麼課呀!不許走,連考試的作文都不寫,還在乎什麼上不上課。”她瞪著眼睛對我喊,我像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就進了班級。
我哆嗦著手從書包裏找出書,抬起頭卻看見古老師站在門口盯著我看。我觸碰到了她的目光,然後便再也不敢抬頭看她。邱心蕾小聲地對我說:“你進來時老師就一直在看你。”聽見邱心蕾這麼說,我的心頓時慌亂地難受起來。
“走,和我去買支筆。”下課邱心蕾就拽著我說。我神情恍惚地和她走出了教室。“蒙蔽過關了?”走出教室,邱心蕾就迫不及待地問。我搖著頭:“不可能,她昨天就把卷子翻了一遍。早就知道我沒寫,還問我。她又和我說了好多,我想解釋些什麼,還沒來得及說,化學老師就來上課了。”我向邱心蕾抱怨著。
“古老師說每一天的太陽都會升起,每一天的太陽都是新的。我知道,不管發生任何事,太陽總會照常升起,而且每一天的太陽都是新的。可那又能怎樣呢?太陽可以照亮萬物,更新所有,可它能照進我冰凍已久的心裏、醫治我早已烙下傷痕的心嗎?”我漫不經心地和邱心蕾走著,憂怨地說著自己的想法。
“這就是你所謂的解釋?”邱心蕾咧著嘴,吃驚地看著我問。“嗯。”我點著頭。“你還好意思‘嗯’,我謝謝你沒說。如果你說了,指不定古老師會氣成什麼樣呢?”邱心蕾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憤怒。我死盯著她的牛眼睛:“除了這些我還能說些什麼呢?難道事實不是這樣嗎?”我鑽著牛角尖,倔強地說。
“好好好,就算事實是這樣,你說的也都對,但你也得盡力去改變自己呀!人生的路還很長,你不能隻看到眼前的不堪就定論你的未來。”邱心蕾嚴肅又認真地說, 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賦有哲理了。我沒有去參她的哲學,隻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懦弱了,已無力再改變些什麼了。”
我抬頭仰望校園的穹蒼,灰藍的天空綴著幾朵薄雲,在陰冷的風中滿腹惆悵地掠過我頭頂。
我凝眸,敏感的嗅到一股刺鼻的海水鹹。冰涼的海水淌過臉頰,在這個感傷的早晨,泛濫成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