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大家住慣好房子,有時還住高級賓館,這種隻有還沒脫貧的農村才有的草房子,多半很難和“作家宿舍”聯係在一起了。後記後記“天氣轉涼,很多事得一步一步辦,年歲日增,來日無多,首先想到的是寫作,正在寫的三首詩要寫——其次是回憶文集,今年是完不成了,胡、聶未寫完——”這是彭2007年9月7日日記中片段。這年9月2日,幾個青年朋友按舊習俗提前為他慶祝88壽誕,引起他的感慨,不幸的是,半年後他竟無奈地、不忍心地匆匆離去,那眼神時刻在我眼前閃現,令我難以自控而傷心痛哭……在清理他的文稿時讀到“梅誌與胡風三十年”,紀念紺弩的“無私的奉獻”時,想到是否可以用來彌補他“胡、聶未寫完”的願望於萬一?1979年重上講壇時寫的《回憶嚴傑人》一文,記得當時曾敏之先生曾提過以他倆的情誼,應寫得更充分些……原稿中多處作了標記,估計是準備修改而未拿出來發表的。我把這三篇文章重抄一遍,同時把有關的十多篇紀念文章,以及他生前編好的《回憶錄》目錄一道,由女兒丹丹送花城出版社林賢治先生審閱,請他考慮是否適合增編進《回憶錄》。書中收錄的是他一生旅程中崇敬的師友的《忘不了的記憶》,他是抱著“後輩”的態度謹慎地寫下來的。現在,在林賢治先生和曹瑪麗女士的努力下,以《那一代》為名和讀者見麵了,我和女兒衷心感謝。
回望幾十年漫漫的人生道路,兩人風雨同舟,共同肩負著那不能承受的重中之重的災難,痛苦的磨礪,流離的辛酸,關鍵時卻離多合少,耗費了多少美好的青春。而今人天相隔,一年多來,在這個我們共同守護過的家,忍受著痛苦回憶的煎熬,隻為盡自己的餘力,為他做一點能做好的未竟的事,珍惜他遺留下來的文稿,從那片紙隻字中體驗到他的呼吸,他的脈搏,餘溫和點點火星……
前年,他興致勃勃地從市場捧回一株木槿花苗,說是紀念犧牲了的朋友辛勞的。在他懷著夢想毅然離家,狂熱地投奔革命熔爐新四軍的那段日子,曾與辛勞同住醫院治療肺病,他們日夜地讀書、談詩,或在山野散步,辛勞成了他終生不忘的良師益友,至今保存著彌足珍貴的一張照片;辛勞手邊有一支纏花的手杖,還有“纏著木槿花手杖……”的詩句。今年晚春,在冷靜的門庭小院,那紫色的木槿鬱鬱蔥蔥,竟然開出了帶紅色的花朵。我不禁想起那首喜歡的小詩:
金華送辛勞去上海
用夢喂養的日子,
就這樣匆匆離去
難道伴隨我們的
永遠是吹來的陰雲冷風?
夢花落了……
夢再開花時
不會是這個模樣
不會是這個顏色。
據說是靈魂升天了,就自由了,就幸福了,就無所不能了!啊,親人,愛美的朋友,你們看到了嗎,看到那紫色木槿開出紅色花朵了嗎?
蘭馨2009年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