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能想到的,未央自然也想到了。軍營裏很忙,未央指揮士兵在周圍設置可以阻擋那些猛獸的防範攻勢。
而先前士兵傷亡慘重,很多都是被犀牛傷的,傷殘情況不難想象。軍醫已是累的全身乏力,倒下的不在少數。
白夜突然覺得生命是這般的無常,心下有些諷刺,這些人要是知道她是這場戰爭的導火線不知作何感想,會不會直接把她千刀萬剮?
當然,她也隻不過是被人利用了的一顆小棋子。不管她有沒有殺那個王子,這場戰爭都是要打起來的。就像生活,要的隻是一個出口。曆史,都是勝利者用白骨任意堆砌的凱歌……
楚河漢界,守著半壁江山的人不會滿足,他們要的是整個天下……
那個不染纖塵,光暈中微微一笑天下醉的白衣少年,既然他也想要,她便幫他奪了這個江山,送與他。憶起他那薄涼纖長的指,漂亮得讓她一度落下細碎的吻。那漂亮得不像話的手一度輕撫愛憐她,可她在他吹笛的那一刻,才發現那樣的手最適合的是輕描淡寫間指點江山,君臨天下……
她不是多善良的人,不是沒見過血腥。心裏的惡魔因子在溫泉池畔衝開穴道的那刹那,她便知道,按捺不了多久了。她本性,就是殘忍嗜血的。
她不怪未央欺騙他,利用她,她隻是舍不得他去受苦,如此而已。
有些事情就是刹那間頓悟,刹那間通透的事,一旦真正決定,那是無人可動搖的倔強。其實,她早就決定了不是麼,否則不會讓風起雪落來,也不會讓連仙鶴去準備那些東西……
是啊,她早就決定了……
未央忙到天幕暗沉,看著案上的地圖微微沉思了一下。天國比北齊更是氣候惡劣,那些動物不是本土的。那種生物,他似乎在其它地方見過……
尋思間,門簾被掀起,幻影走了進來,恭敬的把一封信遞給他。
未央打開,娟秀有力的字體,
未央,我先走了。
昨天夜裏,我聽見你沒忍住的咳嗽聲了,也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我假裝不知曉你擦掉嘴角的血跡,可心裏卻痛得難受
我準備去給你尋藥,不要老吃情花藥丸
必須給我好好照顧自己,這是你家娘子大人的命令!若是我回來發現你少了一根頭發,我咬死你!
合上紙張,未央頓了那麼一秒鍾,終是淡淡問道,“她走了多久。”
幻影垂首道,“屬下不知,等發現時就隻有這封信。王妃什麼都沒帶走,追風還在軍營。”
未央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容顏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陰影,抿了下豔紅瀲灩的薄唇,“下去吧。”
幻影躬身退了出去。
未央起身,身上早已換上了一攏雪白衣袍,恍惚中,搖曳的燭火將那絕代的人染成了半透明的色澤,仿佛晶瑩剔透了塵世的汙濁。
漫步於櫃前,取出白夜那幅畫,展開。
就這麼久久凝視著。
驀地,春風般一笑,就仿佛一滴墨落在宣紙上,漸漸暈開一片睡蓮初開,能驚豔所有看客的眼。淡薄的色調在瞬間染上歡快的色澤,猶如雨灑河畔的彩虹七色圖,將世間萬物皆綴上不真實的悸動,怕是窮此一生,亦是不出這片碧波蕩漾的瀲灩情湖。
是啊,瀲灩清湖,那深幽的黑眸裏隻有畫中的人。
夜兒,走了也未嚐不好。
戰場是殘酷的,若不是她執意要跟隨,他也不會讓她隨來。眼下,白夜走了,倒是讓他鬆了一口氣。縱然知道白夜不是一般人,他亦是希望她能在他的庇護下生活,成長,無憂無慮。一如她在他麵前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純真簡單得像個孩子。
聖乾皇宮。
光耀帝意味深長的看著獨自茗茶的千劫。高深莫測道,“千劫,你既然自詡通天地知曉,那朕且問你,你可知朕的下一步棋會如何走?”
千劫淡淡看了他一眼,仿若世外之音輕飄飄道,“皇上,回頭是岸。”
光耀帝嗬嗬一笑,“回頭?天子一言九鼎大師你可知?那天國攻打我北齊,朕定然讓他們的血染紅那茫茫白雪,多麼漂亮的顏色啊。大師不這麼認為麼?”何況,這是他一手促成的呢。隻是他那個揣測不透的兒子北齊王居然按照他的部署一步步走進去了,讓他多少有點吃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