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絨跟隨南姬多年,也喚了她先生好幾年。

南姬性格沉穩,不喜多言,長這麼大隻表現出兩次慌亂。

一次是在他們出山去往晉國之前,南公叫她到屋中詳談,南姬似乎在房間內輕聲啜泣,罷了才抹淚出來,第二日就踏上了前往晉國的路途。

第二次就是剛剛看到晉王之後,一時恍惚,差點跌倒。

歲絨跟隨南公與南姬期間,曾聽聞些邊角話,南姬是山外他國抱來的孩子。

南公猿臂隆背,黑膚斷發,雖性格溫和學識淵博,但樣貌堪稱勇武。

而南姬卻與他相貌相距甚遠。

歲絨還記得自己幾歲被領到山中伺候南姬時,她倚靠床邊坐著,薄辰照穿蜃窗,她白皙的仿若朝霞和雪豔射,五官雖隻是中上,端坐在屋中就像玉像似的使人不敢直視。

這樣的南姬怎麼會是南公的女兒?

但南公又留有南姬幼時穿過的鞋舊衣,明顯是將她從養大。

歲絨不敢胡亂猜測。

但南姬也隻是慌亂片刻就安定下來,沉聲道:“晉王是被楚箭所傷吧。”

南河心裏卻罵:怎麼沒一箭射死這個老匹夫!

歲絨也連忙看向那躺在榻上昏迷的老頭,她仔細瞧了瞧,道:“楚國青銅工藝極其高超,所以青銅箭頭大多帶有複雜的倒刺倒鉤,你們的軍醫處理不當,竟就這麼拔出來,弄的皮開肉綻的。這一定要用鈹針清除腐肉,用麻線或魚腸線縫一下傷口,而後再用火灼其他不能縫合的傷口。”

南河轉臉,暗驚:歲絨會醫術!

領導還是給了她一條活路的啊!

南河抬手,淡淡道:“歲絨,你來處理。”

歲絨似乎很高興:“好!南公不讓先生學巫醫之術,是耽誤時間,倒是這會兒終於能讓婢派上用場了!”

南河:……原來你知道我不會醫術。幸好剛剛沒裝逼。

那將軍轉臉,微愣:“南公為何不讓女公子學習巫醫之術?”

歲絨打開隨身的行囊,拿了一個陶製瓶,從中夾出一段魚腸線,借用著軍醫留在榻邊的工具,笑道:“南公先生不會在山中待太多年,能教導她的時間不多,巫醫之術也不是先生最需要學的東西。南公先生堪為大才,若是隻懂巫醫之術就太可惜了。”

將軍瞧了南姬一眼,看見她麵具下肌膚嬌嫩的下巴,猜測她應該年紀很輕。

與此同時,鬆了一口氣的南河也在打量那個青年。

怪不得她眼熟,這位應該就是晉王的庶長子,公子白矢。

公子白矢幼時似乎深受晉王的寵愛,不過他生母姚夫人也去世的早。

到他十幾歲時,就開始跟著晉王出入朝堂,四處征戰了。晉國附近的赤戎、陸渾之戎等戎狄各部,都曾被公子白矢打的落花流水,他在軍中也頗有威名。

隨著他年紀長大,愈發英武善戰,晉王也有些寵愛這個庶子,曾引得晉國世族大臣的反對。

幾年前荀南河出使晉國的時候,曾經見過公子白矢一麵,不過那時候他尚且稚氣,與今日看起來大不相同。

而另一位將軍,應該就是這些年在晉國為武官之首的樂蓧。

名字還是挺優雅的,但實際上本人一把絡腮胡子,半張臉都埋在又卷又長的大胡子裏,眉毛倒立,身子高大,肚子肥碩,兩臂粗壯的都塞不進胡服裏去,連晉王都感慨——晉國居然能有馱的動他的馬。

樂蓧看著歲絨一個丫頭居然滿手是血的處理起傷口,也是愣了一下,轉臉才對公子白矢道:“聽師瀧也在趕來的路上了。”

南河挑了挑眉:竟然又要來個熟人。

樂蓧望了南河一眼,走近白矢,壓低聲音對白矢道:“告書已經交由史官,請公子不要對外聲張,畢竟南姬來了,晉王是生是死還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