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疙瘩梁上逐漸開始熱鬧起來了,原本冷冷清清的氛圍一點點地消逝,最先回來的一批人是在北方的外省打工的人,受不住北方的嚴寒,聽說北方的雪很大,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的,一腳下去就是一個大腳印,那呼啦呼啦的風會刮地臉生疼,走在路上還得小心點,不留神就會摔得人仰馬翻的。
這些都是不滿十歲的梁鴿聽剛從新疆回來的幺叔說的。
新疆在哪裏?梁鴿並不知道,大抵也該在中國的。至於距離嘛,應該是很遠很遠的,幺叔說他回來可坐了三天三夜的車,真可謂是馬不停蹄的。同院子的張二娃竟然問:“幺叔,你咋不不坐飛機咧?咱們老師講了飛機可快了。”
幺叔也沒有回答張二娃傻裏傻氣的問題,隻是臉色煞白,白完之後又變得緋紅,但並沒再說一句話,轉身忙做它事去了。
梁鴿愈發覺得張二娃傻氣,平時上課也不見聽講,就喜歡玩弄著自己的鉛筆盒,還在裏麵放蛐蛐,蚯蚓,大甲蟲,被發現之後還傻裏傻氣地對著笑,要不是一起玩到大,我肯定早對他生氣咧,再有下次,我一定不給他講話,讓他一個人對著牆壁講話。
梁鴿是疙瘩梁上唯一個有正經名字的女娃娃,但大家都喜歡喊幺妹兒,唯一能記得叫她名字的隻有討人厭的張二娃子了。
除了幺叔為甚不坐飛機回家,梁鴿還有一個問題一直想不通,就是自己的姐姐挽翠什麼時候能回家。
挽翠是梁鴿的後媽帶來的姐姐,比梁鴿大了十來歲,今年已經二十多了,兩年前和大壯結了婚,一直都沒有小孩。
在梁鴿的記憶裏,挽翠姐姐很好,人又漂亮,聰明能幹,就沒有什麼她不會的,就是難倒梁鴿的數學題,到姐姐手裏就像是耗子遇上了貓,一切變得簡單起來了,但是自從姐姐結婚了,梁鴿沒有再看見姐姐回來過,有一次倒是回來了,梁鴿又在學堂裏,也沒瞧上姐姐一麵兒,回來的時候桌上隻有姐姐留下的兩塊大蘭兔奶糖,後媽說是姐姐帶給自己妹妹的禮物。
梁鴿沒敢哭也沒敢鬧,在夜裏躲在被窩裏舔舐著那兩塊糖,嚐一口又用糖紙包裹住那塊糖。
梁鴿養了三隻鴿子,毛是白色的,白到晃眼睛,就像是天上漂浮著的白雲朵,但是那三隻鴿子一天夜裏就消失了,梁鴿是在下午下學之後才發現的。
在梁鴿家房子後麵,有幾根雪白的毛,是鴿子們的毛。
晚上夜燈下,麵對著桌上好不容易出現的肉湯,梁鴿沒有哭,隻是紅了眼眶,:“爸,媽,我的鴿子不要我了,他們好狠心,不要我了,它們居然飛走了,都不知道給我打聲招呼。”說罷,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梁爸是一個憑蠻力吃飯的工人,沒能講什麼大道理。
“幺妹兒,你的鴿子會回來的,你挽翠姐也會回來的。你等著,等著院子的樹掉光了葉,又發了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