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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武在藥鋪裏飯桌擺上花生米、幹豆腐絲,還熱上壺酒在等著甄浩送藥回來喝一杯,他遲遲不見甄浩回來,生怕甄浩遇上麻煩事,他的雙眼凝視著掛鍾走動的指針,不耐煩地聽著發出的滴答聲,心裏由不安變成了騷動…… 他見甄浩一臉笑容地回來了,他的心才算穩定下來。 “甄浩,你可回來了,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呂武說,“遇上事了?” “憑咱遇上啥事也不怕!”甄浩笑著說,“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三個狗子,敲詐點兒錢就沒事了!” 呂武把燙好的酒倒在杯裏,倆人邊喝邊嘮起嗑。 呂武喝了一口熱乎酒,興衝衝地說:“咱倆自打離開了東北軍在這以開藥鋪為掩護,進行抗日地下活動已有好幾年了,這回按組織要求要離開這裏,回到咱老家黑龍江接受新的任務了……” “回家鄉真好,你說怪不怪,這幾天我咋總夢見回到了生咱養咱的兩棵樹小村和那裏的碧波湖呢?”此時的甄浩大眼睛一閃一閃地流露出笑意,他興致勃勃地說:“這回你看咱的,回咱家鄉是咋打鬼子的!” 呂武說:“是啊,我也有時做夢回到了家鄉,那是一個多麼美的地方啊!我還夢見在那兒的雪地裏和甄大叔打麅子的事哩……”他又說,“這回夢要成真了,近日就要回到家鄉了,在那裏打鬼子,把他們侵占的土地奪回來!” 許多鮮活且難以忘記的童年生活呈現在他們眼前:他們的家鄉兩棵樹村原屬安達縣管轄,位於鬆嫩平原東南麵,那裏的湖泡無數,最大的湖是碧波湖,雖說地有鹽堿,但含量不多,適合種小麥、高粱、大豆和苞米等農作物,長出的羊草牛羊最愛吃,牛羊的肉膘厚,產出的奶又多…… “甄浩,你從小就淘出個尖兒,記得不,那年我們都十歲了,在碧波湖裏洗澡、紮猛子,撲騰撲騰在水裏追逐,玩得多開心,你小子玩夠了就上了岸,把我脫在岸邊的衣裳偷跑了,我光著屁股喊你急得快哭了,你卻躲在了草棵裏還偷著樂,最後,你高喊著,讓我給你抓住一條大魚才能換回衣裳……” 甄浩笑了,連忙說:“那不是逗你玩嗎?現在還記恨著呢?” 正說著,藥鋪的門被推開了,進來的還是剛才甄浩在路上遇到的那三個偽警。 他們用凶殘的目光掃視著,衝甄浩說:“你在城隍廟放兩包藥吧?” “沒有呀,我的藥放那兒幹啥?” “那是誰放的?這其中一定有啥事!” “老總,這藥說不定是誰給城隍爺、城隍奶送的,求沾點兒仙氣增加藥效,再拿回去治病的。” “胡扯啥?走,和我們到警察署去一趟。” 坐在一旁的呂武把手中的香煙甩在地下,狠狠地用腳碾碎,怒氣一下子發作起來,衝著這三個偽警吼叫起來:“你們的瞎眼啦,快滾回去!這位大夫是我的朋友,大大的良民!” 三個偽警被呂武這突如其來的一嗓門兒喊叫頓時嚇得一激靈,他們聽呂武說的像是日本人學說中國話,音調不夠純正,也不知他是啥人物,其中有個偽警賠笑地問:“先生,你是……”呂武掏出個證件讓他看看,這個偽警一看證件,傻眼了——原來這個證件上邊蓋有日本關東軍的印章,有呂武身穿日本軍服的像片,姓名寫的是高田勇夫,職務是日本奉天矯正局少佐。這個偽警不看則罷,一看嚇了一跳,誰都知道這個矯正局就是日本特務機關,那裏囚禁著許許多多的中國人,他們天天被嚴刑拷打,受著灌辣水、紮指甲、烙燙、過電等酷刑,無所不用其極。他因公幹曾到過那裏,聽到了傳出的慘叫聲,讓人撕心裂肺,不寒而栗……想到這些,這個偽警心神不安,怕惹來禍端,便對另外兩個偽警結結巴巴地說:“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咱錯怪了,錯怪了。”接著衝呂武點頭哈腰地說,“剛才,我們幾個到城隍廟想暖和一下,要燒點兒火烤烤就到處找柴火,沒想到在神龕下找出了這兩包藥,這樣便找回來問問是咋回事。” “留下我看看是些啥藥。”甄浩打開藥包故意聞了聞又說,“這準是治胃腸病的藥。” “滾吧,到這兒別找麻煩的!”呂武又是衝著三個偽警發著怒氣。 三個偽警連連點著頭,說著:“打擾了,打擾了。”便急忙溜掉。 三個偽警走後,甄浩一臉的不高興,厲聲問道:“呂武,你咋弄的證件?” 呂武笑了,隨手把證件投入火爐中燒了,躥起來的火苗照亮他的臉。呂武說:“這是假的,現在沒用了,隻能燒了。”他又說,“這三個偽警回到警察署要向他們的上司報告此事,咱們的身份可能要暴露,現在咱倆馬上走,按照組織前些日子的指示,發生情況可以提前撤離,回咱家鄉去!” 甄浩盯住他的眼睛,十分不解地問:“咱倆回去要接受啥任務?” “上頭給咱們新的任務,你聽著——”呂武輕聲說,“組織上指示,我們要發動和組織民眾投入到抗日鬥爭中來,利用一切方式打鬼子;同時要組織農民抵製日本移民計劃,重挫日本開拓團掠奪咱農民土地的陰謀……” 甄浩聽完他的話雖然心裏十分興奮,但臉上還有不悅的表情,他說:“你有個假日本軍人證,為啥不早告訴我?咋不給我也整一個?” 呂武笑著說:“這是地下組織隻給我辦的,假證多了怕出亂子,不到緊急情況不能用,再說我也怕你纏著我也想要一個,就沒早對你說。”他又說,“咱倆快走吧!” 夜色裏,整個奉天城一片昏暗。大街上又不時地響起警笛聲,尖厲刺耳,日本關東軍又在抓人。 臨出門前,他倆的目光環視著藥鋪各個角落和每一件物品,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這個多年戰鬥的地方。 呂武對甄浩說:“咱倆提前走了,把門鑰匙交給隔壁的鄰居,讓他轉交給咱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