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潛伏奉天(1 / 3)

第一章潛伏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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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整個奉天城靜靜地睡下了,隻有凜冽的風刮著,漫天的雪飄著,枯幹的樹枝發出簌簌的響聲,高樓上懸掛的“膏藥旗”不停地抖來抖去。  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不時地見到日本憲兵和偽警在巡邏,皮靴發出哢哢的響聲,攪動著夜的寂靜。  甄浩披著一身的雪,急匆匆地來到了東郊的城隍廟前,他警覺地向四處張望,見無人跟蹤便悄悄走了進去。  小廟裏黑黝黝的,他用微弱的電筒光亮向裏麵察看著。幾年來他多次到過這裏,可以說對這裏太熟悉了。這座小廟年久失修,已是破落,加之戰亂這裏已無人燒香拜神了,變得陰森森、冷清清的。但殿裏的城隍爺爺和城隍奶奶和其他神像似乎不懼寒冷、甘於寂寞,仍在那裏堅守著;就連頭戴烏紗帽的判官也是守土有責,左手拿著生死簿,右手握著水筆,像是記錄著人間的惡善;兩旁站立的小鬼緊握勾魂牌和鐵索鏈子,要將惡人“勾魂取命”,讓人看了很是畏怯。  甄浩來到了這裏,聽到被風搖動著的門窗,發出瘮人的吱吱聲,又看到風夾著雪從天棚和門窗的縫隙吹進廟裏,這雪飄飄灑灑,這風刮來刮去,和漆黑的夜攪在一起,內心頓感淒冷。  甄浩從藥箱裏迅速掏出兩大包“中藥散”藏在了神龕下,便轉身離開這裏。這“中藥散”是紅傷藥,是他積累了多年臨床經驗,采納奇效的秘方配製而成的,給許多負傷的抗日戰士用過,戰士們都誇這藥真神了,敷在傷口上立馬止血、止疼,傷口愈合得也很快,這藥已成了抗日傷員急需的一種藥品。他這次是按照規定時間送到廟裏的,再由其他交通員轉送到前線。  甄浩完成了送藥任務,內心像是有股暖流在流動,有種歡欣在跳躍,他樂滋滋地趕回他和呂武共同開設的東郊中藥鋪。  這次送藥任務呂武本來要去,是甄浩爭來的,理由是按照地下黨組織的指示,這是最後一次送藥機會了,以後調配、轉送“紅傷藥”的工作將由留在這裏的同誌繼續完成,他倆準備回到黑龍江省接受新的抗日任務;再就是甄浩要表現一下自己,讓呂武早日介紹他加入黨的組織。  甄浩迎風走著,越走越冷,感到周身有股寒氣陣陣襲來,於是放下了毛氈帽耳,立起棉大衣領子,加快了往回走的腳步。  夜很濃,伸手不見五指,呼嘯的風刮起來沒完沒了,像一群猙獰的厲鬼在不停地嚎叫。風雪在狂暴地抽打著他,他彎下腰,用手揉揉凍疼的麵頰艱難地走著,絲毫不想停步。  “站住!”有人在厲聲喊叫。  甄浩鎮靜地站在那裏猛回頭望著,他不知道身後是些什麼人。  不遠處有拉槍栓聲和疾奔而來的腳步聲,兩支手電筒在甄浩麵前亂晃。有三個偽警趕過來,其中一個粗聲粗氣地問:“幹啥的?有良民證嗎?”  另一個偽警急忙過來搜查甄浩的身,看他身上背著的藥箱,像是遇到炸藥包一樣驚叫:“裏麵裝的啥?打開看看!”  甄浩麵不改色,神態自如地把藥箱打開,說道:“這是藥箱,裝藥的,本人是大夫,剛看完病人往回走,要看良民證嗎?這有。”說著他掏出了良民證。  一個偽警打開藥箱一看,裏麵有兩盒中成藥丸、一包銀針和酒精棉瓶,又看了看甄浩的良民證,還不死心,繼續盤問:“這黑燈瞎火的,你說你是大夫,誰信?”  甄浩隻好裝成謙卑的樣子賠笑著說:“老總啊,這十裏八鄉的誰不認識我東郊藥鋪的大夫?誰讓咱是個大夫哩,就得急病人所急,濟世救人,人得了重病能看著不救嗎?這不,剛才老王家的兒子找我來了,說他老爹癆病又加重了,正發高燒、咯血,處於昏迷狀態,非央求我去給看看不可,你說我能不去嗎?再說,誰家沒有父母呢,人都得有個憐憫心呀!”  “你少扯這些,我問你病人家在哪兒?”  “西鄉,王家煎餅鋪的那家。”  幾個偽警像狗一樣早在甄浩身上聞到了中藥味,又看他背個藥箱,還有良民證,心裏明知道他是個大夫,但還要勒大脖子(敲詐),硬裝著不信,有個偽警眨動著狡黠的眼睛說:“跟你到老王家核實一下,看是不是有那麼回事。”  甄浩內心有些惶恐,怕他們真的讓他領著去查問,把事情弄糟了,但他仍佯裝成毫不在乎地說:“老總,咱們走吧,不過,這可是癆病,傳染性很強,你們進屋要捂著嘴,離他遠點兒,我這也是為老總好……”  甄浩引路,冒著風雪往回走,腳下發出踏雪的嘎吱嘎吱聲。甄浩邊走邊點燃一支煙叼在嘴上抽起來,故意不給偽警們抽。這幾個偽警一看甄浩在獨自抽煙,煙味飄到他們的鼻子裏,頓時煙癮都上來了,一個偽警說:“喂,你這個人咋那麼小摳,就自己抽呀?”  “哪裏,哪裏,我以為這大雪天幾位老總不抽煙呢,再說怕落個溜須拍馬之嫌,實在對不起了,我給各位把煙點上,煙酒不分家嘛,甭說抽支煙這小事,今後兄弟們熟悉了,都吃五穀雜糧的,難免有個小災小病的,能找我看看病,算是高看我一眼,咱一定精心醫治。”他嬉皮笑臉地邊說著邊給這三個偽警點上煙,順便從兜裏又掏出幾張綿羊票子分別塞到他們手裏……  這三個偽警一看得了錢都變得眉開眼笑,其中一個偽警對甄浩說:“看你這個老弟是個老實人,還能看明白事,這樣吧,煎餅鋪不去了,你走吧……”  甄浩心裏一陣輕鬆,向他們打個招呼匆匆離去。  漆黑的夜色,很快吞噬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