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中的楊景澄苦笑,抱不抱的,有甚區別呢?從他出生那日起,便注定了哪一條路,都是絕路。隻可惜了跟在他身邊的那些人。
裘有根……
“莫哭,咱們上完藥就好了。”熟悉的聲音溫和的哄著他,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生病,不肯吃藥時的情景。是個男的,不是我娘。
楊景澄被擺弄著,他想反抗,卻沒有力氣。最終抵不過疼痛帶來的巨大倦意,又一次昏睡了過去。但睡過去之前,他抓住了那熟人的衣裳,這個聲音……他好像……想起來是誰了。
這一覺,楊景澄足足睡了兩個時辰。醒來時,天光大亮,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棱,打在了他的身上。一瞬間,楊景澄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傷口任舊痛不可觸,但他感覺自己得到了可以喘息的機會。
脖子很疼,楊景澄不舒服的動了動,卻在偏過頭的刹那,對上了一個人的臉。他抱著刀,坐在地平上,安靜的宛如雕塑。
楊景澄猛的翻身坐起,扯動了身上的傷,痛的他眼前一黑,就要跌回床鋪上。卻有一雙手,穩穩的接住了他。
“老丁……”楊景澄心底狠狠一顫,嘶啞的喊出了那個極為熟悉的名字。
“是我。”丁年貴一如既往的沉穩。
“老丁……”終於遇見熟人的楊景澄情緒突然崩潰,“我好疼,真的好疼……”
“對不起。”丁年貴托著楊景澄,慢慢的把他放回了床鋪上。喵喵尒説
兩世為人,楊景澄沒遭過這麼大的罪!渾身的疼痛摧毀了他的理智,他毫無顧忌的大哭著,好似要把幾個月以來的委屈,都要一次性的傾瀉出來。
突如其來的刺殺,貼身侍衛的以命換命,父兄的亡故,妻子的受辱,路途上的刑罰與羞辱,以及裘有根的死亡……哪怕活了兩輩子,大多數時間在內宅關著的他,也沒有過如此殘酷的經曆。人的見識來自於曆練,很顯然,沒有多少曆練的楊景澄,在心性上,更接近個半大的孩子。
被人強行催熟的孩子。
丁年貴輕輕拍著楊景澄,心痛到麻木。他不敢回憶剛接到楊景澄時的情景;更不敢回憶昨天夜裏上藥時,手抖到無法自抑的自己。
“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你。”丁年貴的手落到了楊景澄的頭頂,輕輕的揉了兩下,“待你好了,怎樣罰我,我都無話可說。”
“老丁,我脖子疼……”楊景澄哭訴著。
丁年貴當即查探楊景澄的脖子,雪白的紗布滲出了點點血跡。那是木枷重壓下,生生壓出來的、深可見骨的傷。丁年貴心痛的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卻也隻能輕聲安撫:“過幾日咱們就好了,忍一忍。”
驟然的重逢,楊景澄有千言萬語想問想說,卻因此刻的身體極為虛弱,叫幾句發泄消耗了全部的精力,累得瀕臨昏迷。在失去意識的最後時刻,他突然大喊:“胖丫!”
丁年貴連忙安撫:“她在隔壁,杜玉娘在照顧,你別急。”
杜玉娘?那個死彪悍的白骨精?楊景澄心下一鬆,又一次的沉入了黑暗中。
顏舜華的傷勢比楊景澄更嚴重。她畢竟是女人,且不曾習過武,身體底子與楊景澄不可同日而語。太醫不如丁年貴的速度,此刻將將趕到,差點被馬車顛散了架。忍著不適,在替顏舜華診治。
丁年貴安頓好楊景澄,走到隔壁來瞧,便見到太醫直搖頭,不由心下發沉。楊景澄那樣子,可再受不得打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