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章府,外書房。

章首輔放下手中的折子,慢條斯理的開口問剛進門的王守良:“我們的人回來了麼?”

王守良躬身答道:“回來了幾個,寧江衛的事我已經問過,正預備同您回話。”

章首輔點了點頭:“說。”

王守良的臉色有點沉重:“據牛有為說,他當時被劉二纏住,無法靠前。隻看見瑞安公世子躲進了堂屋。不久後有聽到一聲不小的動靜,之後就尋不到他的人影了。”

章首輔挑眉:“有地道?他們沒查清地道出口?”

“後續有人想順著老的出口進去探查,發現老出口已盡數堵死。後來瑞安公世子家的女眷叫彭知府送上了船,撤離了寧江府。我們的人索性把主屋直接拆了,才將地道找了出來。”王守良說著,十分無奈的道,“進了地道,裏頭錯綜複雜,好似個迷宮般。光出口就有足足六個。南邊兒春夏之交又多雨,地道裏潮濕的能淌水,甚痕跡都沒尋著。”

章首輔驀得輕笑出聲:“這般手段,大抵不是瑞安公世子弄的出來的。應該是丁年貴的後手。六個出口,好小子,這是猜到了我要動手啊!而且,竟是在沒驚動金富貴等人的前提下辦成的,是個人才。”章首輔真心實意的讚賞了幾句後,隨口問道,“那麼,他死了嗎?”

王守良歎了口氣:“最後金富貴把正院炸了,地上血肉模糊的,看不清哪個是哪個。不過那種情況,應該死了吧。”

章首輔奇道:“沒確定?”

王守良垂頭道:“放哨的人看見寧江衛趕來,通知了裏頭。不想金富貴竟把□□點了。那會子又是火又是煙,外頭寧江衛正往裏衝,聽聞遠處還有疑似錦衣衛的人馬。我們的人隻得撤了。”

章首輔眉頭微皺:“金富貴行跡可疑,咱們的人既已占優勢,好端端的點□□作甚?”

王守良沉默了好一會兒,方道:“可能,是想脫身吧。”

“嗯?”

王守良慚愧的垂下了頭:“此番行動由他負責,他大概想著,既沒能把瑞安公世子殺了,恐怕回京得遭劫難。不如……放一把火,炸毀蹤跡。似他那等做慣了探子的人,不知有多少個落腳點。隻消狠得下心舍得下京中家眷,隻怕上天入地咱們都難尋。此事是我辦的不妥,請老太爺責罰。”

章首輔沉吟片刻:“看來,瑞安公世子確實逃脫了。”

王守良苦笑:“誰也沒想到地道內裝了斷龍閘,那東西,尋常手段真的打不開。是以瑞安公世子一旦躲進地道,借由地形,休說我們,隻怕京裏的錦衣衛傾巢出動,都難抓著他。那地道修的實在是……”王守良都要心生敬佩了!

“嗬嗬,”章首輔又笑了起來,“瑞安公世子於籠絡人心上,頗有建樹。不然我也不為了他,跟娘娘打擂台了。”

王守良擔憂的道:“那他的逃脫,是否會對咱們太子有影響?”

“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寧江相距京中幾千裏之遙,想事事順心如意?那是□□裏做夢。此事你不必多管,我自有計較。”最大的魚漏網,章首輔卻不見半點慌亂,依舊姿態從容的吩咐道,“此事既是金富貴失誤,旁的人便不用追究。至於金富貴的家眷……”

章首輔平平淡淡的道:“弄死吧。這是規矩。”

“是。”

“對了,”章首輔忽的想起一事,“褚俊楠率領百餘錦衣衛南下,人呢?”

王守良麵色一僵:“不見了。”

章首輔的心中驀得閃過一絲陰雲,甚丁年貴、金富貴的,再是有才,那也是小巧,活的也好死的也罷,掀不起什麼浪花來。但褚俊楠是華陽郡公的人……

在章首輔心裏,但凡與華陽郡公扯得上關係的,都須得警惕。尤其是褚俊楠,乃是錦衣衛裏,華陽的左膀右臂。當時華陽將將發現中毒,當機立斷的抽調人手奔赴寧江,險些壞了他的大計。若非他此局已深埋兩年,說不得就要叫褚俊楠破局了。

便是他下了先手,褚俊楠的出現,亦刺激了金富貴,引的他一時衝動,點燃了□□,造成了不小的麻煩。而此刻百多名精銳莫名失蹤,難免讓人不安。

章首輔揮手打發走了王守良,獨自坐在書房裏沉思。他拿手揉著有些發脹的太陽穴,輕聲歎息道:“事故頻發,那兩兄弟,可真比禦座上的那位難纏多了。”

禦座上的永和帝原就腦子不靈光,如今被去了爪牙,更是隻能任人擺布。太子的冊封大典,禮部的朱明德有一搭沒一搭的準備著。無人催促,他便磨洋工。可即使沒有大典,昭告了天下的太子,亦有了正經八百的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