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楊景澄的召喚,輕煙幾乎喜的從椅子上跳起!在一眾姐妹豔羨的眼神中,提著她那不擅行動的小腳,用接近飛奔的速度朝楊景澄的房間奔去。大半個月了!足足大半個月了!楊景澄沒有寵幸過任何一個美人,被當禮物送過來的她們早慌的不行!今日可總算撥雲見日了!
臨近目的,輕煙冷靜了些許,她扶著牆調整著呼吸,又從衣兜裏摸出了塊巴掌大的小鏡子照了好半日,仔仔細細的重新理了理妝容,方收好鏡子,故作從容的輕移蓮步,走到了房門前。不遠處的丁年貴把一切看在眼裏,不由笑著搖了搖頭,這姑娘白費功夫了。不過既然答應了楊景澄,他自然做戲得做全套,刻意加重步伐,後退了足有三丈,並打了個手勢,讓守在房間左近的四個人一齊回避。
此刻當值的那班,領頭的叫李金子。領會了丁年貴的意思後,跟兄弟們好一頓擠眉弄眼。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哪有不懂的,很快葷段子就跟不要錢似的從他們嘴裏吐了出來,把丁年貴聽了個無言以對。這幫人若是知道楊景澄想幹嘛,大概能直接氣出馬上風來——別人想吃都想瘋了,偏楊景澄守著一大群竟是不要!
楊景澄自幼習武,耳力驚人。李金子幾個守在他附近屏息凝神的時候,他發現不了,可當他們說起話來,光憑聲音他便能判斷距離自己大概有多遠。尤其他們的葷段子說的那般大聲。
楊景澄對丁年貴暗暗道了聲謝,又對門口的輕煙招手,讓她過來。輕煙緊張的呼吸都快停滯了,偷眼看向楊景澄,見他盤腿坐在床上,屋裏並無旁人,臉騰的便紅了。船艙內的床為了安全,是釘死在地上的,且比岸上的尋常床鋪要矮的多。與其說是床,更似古時那種臥榻。輕煙一步一步的走到近前,不敢直接上床,而是輕柔的跪坐在榻邊,上半身依在榻上,擺出了個誘人又不顯媚俗的弧度,用充滿江南軟糯的語調喊了聲:“世子……”
可惜楊景澄是個瞎的,就算不瞎,但凡叫他看見了小腳,他能想起的也隻有食欲而不是□□。此人大抵是被女人坑的有點多,對形形色色的女人有著十足的別扭。對全然信任的顏舜華和葉欣兒還好,其餘的麼,腦子裏先想幾百回她身後錯綜複雜的關係,心裏的小算盤能打出震耳欲聾的脆響,萬般綺念瞬間煙消雲散。
譬如此刻,他看到扭出了萬種風情的輕煙,第一個問題是:“你是劉常春家養的,還是他現買來送我的?”
輕煙很明顯的愣了一下,她在媽媽家裏,學了無窮多的引誘男人的手段,自以為雖比不得那些名震江淮的花魁娘子,亦是個中好手了。她不由的看了眼自己輕薄紗衣下半隱半現的□□,對自己的一身品貌產生了懷疑。
楊景澄奇道:“怎麼?不方便說?”
輕煙回過神來,忙不迭的答道:“現、現買來的。”
楊景澄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失望,現買的就代表與劉家毫無關聯,頻繁來往難免露了痕跡。雖有丁年貴掩護,他也不好過於明目張膽。於是他又問:“你們當中,誰是劉家家養的?”
輕煙的眼裏湧上了淚,她自幼聰慧,隻消兩個問題,她便知道楊景澄喚她獨自前來,並非為了床笫之歡,隻是尋她有事。
楊景澄總算察覺了輕煙的不對,略作思索,想明白了原委,不由哂笑著揉了揉輕煙的腦袋:“傻丫頭,跟著我有什麼好的呢?”他自家都自身難保,萬一有個好歹,他的妻妾不就是個死麼?
輕煙當即呆住,她好似從未被人用逗孩子一般的態度揉過腦袋,不帶一絲□□,亦不是男人對女人,而是單純的長輩疼惜孩子。原在眼眶裏打著轉兒的淚水倏地落下,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就好像莫名的感覺到了潑天的委屈,隻想趴在自己的臂彎裏好好的哭上一場。
楊景澄對風塵女子一向是憐惜的。雖然瘦馬會稍好一點,不至於被那多人□□。可哪個又不是在媽媽的朝打暮罵中長大的呢?待到十五六歲時,被不知哪來的男人買走,從此前路茫茫生死不知。他的生母龍氏能懷上他而脫離苦海,已是風塵女子中最讓人羨慕的存在。可即使養了兒子,住進了莊園,依舊常常半夜驚醒,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偷偷哭泣。那時候的楊景澄並不懂母親為何難過,隻是光聽見那哭聲,便有著好似一生一世都道不盡的悲涼。
因此,見輕煙哭的狼狽,他也沒有催促。遞了塊帕子過去,安安靜靜的等著她發泄。不想輕煙卻哭的更傷心了。她們見慣了酒色財氣迎來送往,對楊景澄這般極致的體貼有著本能的向往,誰料都到眼前了,依然是虛妄。難道她們的出身,果真不配這般神仙玉人?
輕煙的嗚咽若有若無的傳了出去,丁年貴抽抽嘴角,難道他看錯了楊景澄的性子?而比侍衛們更理直氣壯聽壁腳的石英臉都綠了,她離的不遠不近,又隔著門,且她的耳力遠比不得侍衛們,自然誤會了個徹底。蹲在走廊上的她氣了個渾身發抖,好半晌,終是忍不住,哭著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