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顏爽總算緩了過來,啪的重重拍了下大腿:“大侄兒!我瞧見門口的白皤了!可是良哥兒出事了?”

鄉下人說話直,天大的事也不知道個委婉,刀子似的話語就這麼硬挺挺的插進了顏宜春的心窩,把顏宜春捅的直倒氣兒。也不知哪個扯著嗓子大喊:“要昏死過去了,快掐人中!”

“快快扶他坐下!”

“快倒水來。”

“唉,你抬下腳!別隻顧著看!”

馬健:“……”你們還說不說事兒了?

又過了好半日,顏宜春緩了過來,他眯著渾濁的雙眼,上上下下掃視著渾身泥濘的顏爽,沉聲問:“你來做甚?”

“好叫你知道,昨日天要黑不黑的時候,我聽見六房的幾個小子說要尋你家出口惡氣,好奪回當年被你搶走的田。”顏爽一麵說著,一麵暗自觀察著顏宜春的神色,而後接著道,“說的有鼻子有眼,還說要去縣裏告你販賣人口,要把你們家都抓去坐監!哎呦!”

顏爽又是一拍大腿,“把我急的了不得,偏偏滿村找不見你們家的人。我往山上尋了一圈,下來時你們已經打起來了。黑燈瞎火的我趕路還成,打架實在怕打了自己人。所以我就去城裏找牛老爺去啦。大侄子你別怕,牛老爺一準替你出頭!”

剛順過氣的顏宜春聽見此話,昏昏沉沉的腦子裏有什麼東西轟的炸響,喉嚨咕嚕兩下,雙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了!

“爹!!!”其長子顏道興撕心裂肺的大喊,他剛沒了長子,可千萬別又沒了老子。

次子嚴道昌轉身衝顏爽吼道:“要你多事?你給我等著,我爹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全家償命!”

嘴上管族長顏宜春叫大侄子的顏爽嚇的雙腿一軟,噗通跪在了地上。顏道興從媳婦頭上拔了根銀簪,往親爹人中處狠狠紮了下去。純銀的簪子質地柔軟且不夠鋒利,一勁下去,簪頭歪了,人卻沒醒。顏家長房這可嚇壞了,兒孫們湊在一處,甚擊胸大巴掌的偏方輪番上陣,直把顏宜春打成了個豬頭,卻是毫無用處!

孫輩的顏德林雙眼赤紅,昨日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親哥哥被捅死,今日又見祖父被激的昏厥不知死活,心中登時升起一股邪火,抬腿對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顏爽狠狠踹了一腳。

鄉間的地主不比城裏的少爺們養尊處優,縱然家裏有長工佃農,確是得每日親自下田勞作的。又因是地主,吃得好穿的暖,生的牛高馬大。這一腳十足有力,把常年吃不飽飯的佃農顏爽踹出去了足有半丈遠。

顏爽慘叫一聲,狼狽的爬動了兩下,卻不敢起來,依舊老老實實的跪好,左臂卻無力的垂了下來,想是方才那一腳不是脫臼便是骨折。顏德林卻不肯放過他,兩步走到跟前,發狂似的拳打腳踢。他甚至沒開口罵人,隻是一拳一腳招招不留情,恨不得當場打死眼前的喪門星!

馬健在閣樓上看的目瞪口呆,瘦弱的顏爽被打的如同風中落葉般上下漂浮,衣裳上帶著的水與泥在廳堂的石磚上留下了淩亂的痕跡。顏爽的慘叫則是一聲接著一聲,伴隨著卑微的求饒,不停不歇。可是堂屋裏圍著顏宜春的一群人全然沒當回事,竟出來勸一聲兒的都沒有。

不行!馬健深吸一口氣,悄悄的爬出了閣樓,飛身越上牆頭,而後雙腿發力,利落的跳到了地上。緊接著他朝村那頭的楊家宅院撒腿狂奔,人未進院子,已經扯開嗓門嚷了起來:“世子!不好了,顏宜春家要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