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倫也是心裏泛苦,人生在世哪能沒點私心。尤其是蓮房生的好,自幼盼著她有造化,免不得多疼顧些。剛把這丫頭撈了回來,怎麼又叫綁了呢?
楊景澄深知,想要家宅安寧,最要緊的是隻有一個當家的。哪怕當家的手段差些,也好過有兩個人說話。就如眼下的朝堂,章太後與永和帝爭執不下,自然無人有心好好治國,連帶著朝臣的精力都在內耗上頭,天下如何能安穩?故,楊景澄絕不能讓蓮房出頭,否則葉欣兒必定失了權威,他院裏再無寧日。於是他回到家裏第一件事便是把蓮房綁了,坐等張倫上門。
張倫猶豫了半日,終是不敢狠得罪了楊景澄,咬牙道:“蓮房不聽使喚,世子請隨意處置,老奴心裏絕無怨言。”
蓮房聽到爺爺的話,猶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都僵了。
楊景澄點點頭,揚聲喚道:“龍海家的,把她拖出去先敲四十板子再說。”
侍立在屋內的丫頭們齊齊抖了抖,瑞安公府懲治下人所使的毛竹板子看著輕巧,打人卻是生疼。小姑娘家家的打上四十板子,那可真是生死有命了。
張倫倒輕輕鬆了口氣。這孫女犯了大忌諱,便是章夫人抬舉了她,也不可能贏得楊景澄的歡心,已算個廢人。隻要楊景澄不叫她落入那醃臢地兒,他就別無所求了。
正是風聲鶴唳之時,東院的仆婦們手腳異常麻利。很快,外頭傳來了劈裏啪啦的板子聲。蓮房堵在嘴裏的悶哼,一下下的喊在眾仆婦丫頭們心裏,他們才來沒二日,已對楊景澄生出了懼怕之心。這也正是楊景澄要的效果,做主子的必得恩威並施,似往日那般撒開手不管,整個院裏叫文氏慣的上房揭瓦,早晚得坑死自己。
四十下板子打完,龍海家的輕手輕腳的回到屋裏,餘光瞅了瞅依舊跪在地上的管家,有些心虛的低聲道:“回世子的話,板子打完了,張姨……呃,蓮房姑娘還有氣兒。”
楊景澄早料到如此,到底是管家的孫女,除非他明令打死,否則無人敢下死手。他也沒興趣要蓮房的命,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才對張倫道:“你先把孫女領回去上藥,回頭叫她回來,每日在我院門口跪兩個時辰,且跪上七日再說。”
張倫怔了怔,不明白楊景澄意欲為何。
楊景澄悠然道:“如此,她叫人看足了笑話,幾個苦主也沒那麼恨她了不是?”
張倫如夢方醒,知道楊景澄明著打蓮房,實則替他們張家解圍,連忙感激的連磕了三個響頭。
楊景澄揮了揮手,把張倫打發走了。隔著窗子看著蓮房被抬出了院子,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章夫人抬了蓮房做姨娘,無非想利用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心態,蓮房做了姨娘,張家人自然盼著她得寵。倘或蓮房過的不如意,張家人難免對他有意見。
可要是一開始就讓張家人死了心呢?當張家人的預期變成了隻要蓮房活著即可,那蓮房在東院便再不是可期盼的姨娘,而是扣在他手裏的人質了。
楊景澄自然不必對奴才們小心謹慎,隻是為葉欣兒鋪路的時候,順手破一破章夫人的局,何樂而不為。端起茶碗輕啜了一口,其實隻要跳出內宅,章夫人實在太好對付了;但跳出了內宅,直麵的便是風波詭譎的朝堂。楊景澄的目光穿過窗戶,看著即將暗沉的天空,心中默道:想要扳倒章首輔那尊大佛,道阻且長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