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夫人一番做作,楊景澄無法,隻得捏著鼻子陪吃午飯。山珍海味如同嚼蠟,全吃不出個子醜寅卯。多虧了樓蘭嘰嘰喳喳,省卻了他的應對。如此看來,樓蘭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嘛!楊景澄在心裏暗自調侃著。

好容易熬過了午飯,章夫人領著樓蘭出門待客。文氏乃朝廷冊封過的世子夫人,從一品的誥命,京城權貴得來大半拉,確實不好怠慢。章夫人帶著樓蘭,也有教導她接人待物的意思。楊景澄和樓蘭這對沒有血緣的表兄弟聯袂送走了章夫人後,站在院子裏大眼瞪著小眼,好半天沒人先開口。

楊景澄隻得從過往的記憶裏細細翻找樓英的痕跡,忽然心念一動,他之所以與樓英不熟,是因為兩年後樓英棄文從武,隻身去了邊疆。而正是那一年,他迎娶了樓蘭。

楊景澄心思急轉,樓英乃當朝首輔的親外孫,又自幼養在瑞安公府,他何必丟開京中繁華,跑去邊疆掙命?縱然章家子孫眾多,他做外孫的難被重視,可單單這等出身,幾輩子富貴不愁,偏偏跑去做武將,莫不是嫌命長!

再則,章夫人將他們兄妹養大,膝下又隻有一子,難道不盼著親子有個靠得住的兄長做臂膀?為何能眼睜睜的看著外甥選了條生死未卜的路?本朝的武將,可不怎麼值錢呐!

想到此處,楊景澄的眼神便帶上了些許玩味。看來樓英跟章夫人也不是那麼好嘛!楊景澄的心思電轉,樓英兩年後能跑出去,八成在外頭有門路。雖說邊疆凶險苦寒,但留在京中明顯是個死局。

即便他在內宅鬥過了章夫人,出得門去照例得叫章首輔捏死!不若現在打好關係,為將來攢個門路。他與樓英性格不合,好在自幼相處,自是知道他的軟肋。便扯出個笑臉道:“我心裏有些悶,哥哥陪我去院子裏走走吧。”

樓英心裏不自在,正想拒絕,又瞧見楊景澄朝他使眼色,略作沉吟,點了點頭。於是兩兄弟甩開成群的丫頭仆婦,徑直往後頭的花園去了。

前幾日下了雨,園子裏的桂花蔫蔫兒的。冷風卷著水汽,吹的人骨頭發冷,園子裏半個人影都沒有。楊景澄對此很滿意,引著樓英進了涼亭。涼亭四麵開闊,若有人來,大老遠的便能瞧見,是個能安心說話的所在。

楊景澄整理了下思緒,率先開口:“天氣不好,你我兄弟,有些話我便直說了。”

樓英不知楊景澄葫蘆裏賣了什麼藥,謹慎的沒開口。

楊景澄故作無奈的道:“今天蘭妹妹去瞧我,我謝她惦記著。可如今她嫂子去了,她小姑娘家再去我屋裏便不太合時宜了。家裏人多嘴雜,叫長了歹心的編排兩句,怕妹妹不好做人。按說我們一塊兒長大,如同親兄妹一般,原該親近些。隻怕小人作祟,日後妹妹再來尋我玩,還勞哥哥一起。既全了我們兄妹情誼,也免得妹妹受委屈,哥哥你看呢?”

一番話說完,樓英已是震驚的張大了嘴,這是楊景澄說的話?楊景澄居然會說人話!?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厚重雲層背後的太陽很是模糊,但明明白白的掛在西邊。現已過了中午,太陽東升西落,沒錯啊!

看到樓英難以置信的表情,楊景澄的臉黑了,你什麼意思啊!?

覷見楊景澄不悅的神色,樓英趕緊回神幹笑:“今兒天有點冷,我瞧瞧天色,是不是要下雨了。”

楊景澄:“……”

“咳,”樓英清了清嗓子,“今日是蘭姐兒孟浪了,多謝世子好意提醒,回頭我好生叮囑她幾句。”

楊景澄補充道:“最好跟乳母分說明白,她現不大不小,丫頭們恐怕管不住。”

樓英嘴裏泛苦,這哪是嬤嬤丫頭能不能管的住的事?分明是章夫人親口吩咐,他的傻妹妹就不過腦子的往男人屋裏跑。現楊景澄特來說此事,隻怕前陣子府裏的閑話已經傳進了楊景澄的耳朵裏,而楊景澄想要避嫌。

不過楊景澄沒心思總比有心思好,隻要他不想娶自己妹妹,一切好說。因此他拱了拱手,再次向楊景澄道謝:“世子放心,我定好生緊緊她的規矩,不叫世子為難。”

楊景澄道:“我當然放心此事,隻有另一樁事在我心裏許久,一直難放心呢。”

樓英忙道:“世子請講!”

楊景澄輕笑:“我們自幼青梅竹馬,哥哥為何從來隻肯稱我世子,不願喚我一聲景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