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外頭又進來了個丫頭,正是章夫人屋裏的杏雨。先對主子們行了禮,就有些無奈的看著樓蘭:“大姑娘,夫人等著你回話呢。”

“啊!”樓蘭捂住嘴,方想起章夫人的吩咐全叫她丟到了九霄雲外。

杏雨自是知道表姑娘的脾性,隻得扭頭看向楊景澄,陪笑道:“夫人使奴婢來瞧瞧世子可好些了?要不要請太醫?”

楊景澄知道章夫人素要裝個賢惠模樣,再則府裏的二公子將將滿了周歲,算不得站住了,因此行事極有分寸,日常端的是慈母風範。待到其子楊興鳴站住了,才亮出獠牙,將礙眼的人斬草除根。故以楊景澄此刻也得幫著演那母慈子孝的把戲,隻得溫和回道:“勞母親惦記,我已是好了。你們也勸著些母親,休叫她太難過。”

杏雨登時掏出帕子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唉,奶奶那樣的品格兒,誰不心疼呢?夫人昨日亦哭暈了好幾次,今日且有些精神不濟,又惦記著世子身上不好,才打發奴婢來問問。”

樓蘭訕笑著揪了揪辮子:“都是我的不是,光見著表哥不似昨日那般顏色,隻顧著心裏高興,忘記去回姨母了。”

楊景澄笑笑:“無妨,今日我尚未曾向母親問安,索性同你們一道兒回去。”

說著,一行幾人出了院門,往正院裏走去。瑞安國公府是標準的宗室國公規製,與皇城一樣分做了三路,隻是規模小的多。楊景澄為世子,住於東路的前院,往章夫人的正院去得穿過長長的夾道,略有些距離。楊景澄和丫頭們是天足,平整的青石板路走的輕巧。可樓蘭一雙小腳,先前走了來,又在楊景澄屋裏站了半日,走到半路上便有些吃力,額上滲出汗來。

杏雨心思細膩,忙不迭的攙住樓蘭,扶她在廊下坐好:“姑娘快歇會子。”

樓蘭如釋重負,趕緊坐在石凳上,在裙子的掩蓋下抬起了雙腳。若不是楊景澄在場,她就要叫丫頭給她揉一揉了。楊景澄糟心的看著樓蘭裙底晃動,不由想起文氏的那雙腳。平時纏著裹腳布穿著紅繡鞋,除了形狀醜了點之外還算能看。

好死不死的,有日文氏正洗腳,他直闖進屋內,看到了裹腳布下那擠成一團的肉疙瘩,險些沒直接吐了!文氏更是嚇的不輕,如今想來,她那次便重重的病了一場,或是因此種下了病根也未可知。

杏雨的餘光瞥見楊景澄盯著樓蘭的裙子,不由的抿嘴一笑。瑞安公把楊景澄接回府時,他已經十一歲了,自然與章夫人有隔閡。先前尋親的時候,樓蘭年紀不般配,故定了文禦史的長女。而今文氏病去,楊景澄續弦,樓蘭恰好將將及笄,正合適親上做親。

不然章夫人何故使個閨中小姐去瞧表哥?眼下脾氣古怪的世子爺隻管盯著人家姑娘的裙角,怕是有戲。想到此處,杏雨的麵上笑意加深。文氏裹的好一雙三寸金蓮,樓蘭的也不差,世子定是動心了。

若是楊景澄知道杏雨心中所想,隻怕頭皮都要炸了。作為一個男人,喜歡漂亮姑娘、喜歡纖纖玉手玉足的自是人之常情。可他實在無法理解裹成豬蹄子是什麼樣的審美。

哪怕是粗使婆子的大腳丫子也比豬蹄子好看呐!可想想自己身為世子,不論元配填房,隻能娶裹了豬蹄子的名門閨秀,不覺心中發苦。莫不是他也得做個寵妾滅妻的混賬人?

過了注香的功夫,樓蘭總算歇了過來。扶著丫頭落了地,一行人繼續往前走。早有機靈的丫頭去正院裏報了信,章夫人的門口站了一溜小丫頭,滿麵笑容的迎接著世子爺。楊景澄剛踏上台階,身旁的樓蘭卻踩著了裙角,一個踉蹌就往下栽去!

楊景澄眼疾手快的拽住了樓蘭的袖子,險險穩住了她的身形。樓蘭慌亂中,不小心左腳踩到了右腳,登時痛的眼淚直飆,更加站不穩,徑直撞到了楊景澄的懷裏。

楊景澄驀地頭皮一緊,後背肌肉不自覺的僵硬了幾許。不好!有人在盯著我!趕緊扶好樓蘭,裝作不經意的轉身,餘光快速的掃過四周,就見前方不遠處正立著個身材挺拔、麵如冠玉的青年,他眸色深沉、嘴唇緊抿,帶著明顯的不滿與怒意,正是樓蘭的同母兄長,樓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