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囍一麵打開那封起的竹管,掏出管中的信,一麵回身湊到了燈下細細看了一遍,隨手便將那信湊近燈光,紙光一閃,那信便化為灰燼彌散在空中,沒了蹤影。

“陛下神機妙算,海清帝確實有意出兵征討北紇。前日北紇派遣的使者抵京,歸海印連召見都不曾直接將其扣押,雖是沒有處斬不過其意自明。我猜度他之所以沒有下旨,該就是正思慮這主帥人選。隻是陛下何以讓我促成歸海莫燼為帥?難道是想讓北紇人牽製住這個海天戰神?陛下意欲對海天開戰了?”

白梅囍看向那紗幕陰影處低聲道,話語到最後卻微微挑高,帶了些驚詫和激動。

“陛下心思,我豈會知曉。不過我看不像。陛下豈會怕他歸海莫燼?陛下這麼多年心心念念要和海天戰神對決戰場,一決雌雄。沒道理要開戰卻把他支走,怕是陛下有別的打算。”

“恩。除了這信上所說,陛下沒有其他話要帶給我嗎?”白梅囍輕聲一歎,略一猶豫抬頭問道。

“沒有。姑娘也不必心急,這場仗早晚要打的,我等著接姑娘回國的那一天。”男人聽到歎息聲,以為白梅囍是思念故鄉出言安撫道。

“沒有麼……這裏我是一天也不想呆了。”白梅囍輕聲呢喃道,上麵浮起了一層黯然和輕傷。

“我也等不及了,相信我們的國人也和姑娘一樣等不及了。姑娘現在這般受寵,難道就沒有機會一舉殺死海清帝嗎?到時候海天大亂,我們出兵定能連戰連克。”

“你以為那歸海印是傻子嗎?我也就表麵受寵罷了,他何曾真正信任過我。他甚少在我宮中進食東西,偶爾在這裏用膳也是讓宮人試過才肯進用,就連喝口茶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我在其中動了手腳。睡覺之時侍衛也從不遣退!前段時間我的幾句話確實促成了太子監國,可那是我說到了他心坎裏,他本就有那心思。不然縱使我使出萬般手段也不會管用。可現在你也看見了,就是那幾句話怕是已讓他起了戒心,自打鹹陽出事他就來過我這裏一次,還是句句試探。我在這裏看似風光無限,各種滋味隻有我自己心裏最清楚。就連真性情也不能展露,天天模仿別人,連自己本來的喜好都忘記了。那什麼沐暖清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就如這桌上的青碧花瓶,天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歡這惡心人的顏色!”白梅囍越說越是激動,最後聲音竟拔高了幾倍,顯得有些低顫而尖銳。

男子沉吟一聲,半響才低悶道:“是我欠考慮了,姑娘有國忍辱負重,我敬佩有佳。”

“罷了,你快走吧,這宮中總是不安全,陛下的吩咐我會盡力,倘若有事會聯絡你的。”白梅囍聽到男子的安慰,輕輕閉目,眉宇間有絲苦澀卻越發彰顯,抬頭揮臂竟似疲累地不願再睜開雙眼般。

男子靜默地看了她一會,嘴唇輕動,幾張幾合,最後終是無力地道了一聲姑娘珍重,身影從黑暗中掠出打開門閃了出去。

白梅囍半響才睜開眼睛,走到宮鏡前拿起梳篦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長發,看向鏡中隱隱浮現的身影又突然覺得一陣煩躁,將手中的梳子一把執向桌案,起身便走到了殿門,將房門打得洞開,冷風夾雜著暴雨吹進屋中。

她竟覺順暢了不少,攏了攏衣服席地便靠著殿門坐在了地上,望著屋外的雨幕兀自出神。突然,八盞明燈,穩穩地向這邊而來,腳步聲打破了這裏的清冷和安靜。

白梅囍一愣,知道是海清帝來了。若換了平時她定會起身迎上前去,可今日不知為何竟是一點也不願起身敷衍,便幹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看著那明燈緩緩移近。

“怎麼坐在這裏?”歸海印遠遠便看到了坐在地上遙遙望著這邊的白梅囍,眸中閃過一抹恍惚,快步走了過來,步履匆匆竟帶著些急切。隻是走到近前,腳步卻是一頓,麵上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即便恢複了常態。

白梅囍也不在意,輕輕一笑,這才緩緩起身:“臣妾給……”

“起吧。快進來,別著涼了。”歸海印上前扶起白梅囍,跨步進了屋,順勢也將她攬進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