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孩子?”顏夏冰詫異看著他,不再發怒,心絞痛的坐了回去,“雲姿懷孕五個多月了,是真的嗎?”
敖宸臉色微變,目視前方靜靜吸了一口煙,視線悠遠深沉,“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並不知道她懷孕了,她的肚子很小,用寬鬆的毛衣遮著,一點痕跡也沒有。因為怕我發現,還用收腰帶把肚子緊緊綁著,差點把胎兒勒死……”他頓了頓,目光收回來,俊臉上並沒有喜悅之情,“她是怕我逼她打掉孩子才這麼做的,因為當初我將她拖出公寓,說過讓她自己上手術台,絕不留孩子……後來我帶她去醫院做檢查,醫生說胎兒已經五個多月大了,發育遲緩,胎盤很小,與她瘦弱的體質有關。旋即沒過幾天,她的肚子就明顯大起來了。”
說到此處,他把煙蒂撚進了煙灰缸,愧疚憂傷望著顏夏冰:“如雪的孩子是在她們生日的那天掉的,那天是雲姿的生日,也是如雪的生日,可我卻陪了雲姿,讓如雪在辦公室撞見了那一幕。嗬嗬,我是天底下最混蛋的男人,不想讓妻子再冒生命危險生下我的孩子,卻偏偏親手弄掉了她的最後一個孩子!並在妻子麵前和情人纏綿,無恥到了極點!對嗎。”
他又自我挖苦的大笑起來,飛揚的眉梢往上挑了一下,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打算走出去。
“敖宸,在你說出這番話之前,你沒有為如雪考慮過嗎?!”顏夏冰痛心疾首的喊住他,也跟著站了起來,繞過桌子走過來,“你以前明明是愛她的,怎麼能說沒有愛就不愛了!她流掉的是你的孩子,又不是不疼不癢的跌了兩跤,是子宮壁過薄造成的慣性流產!她流掉最後一個孩子的時候,差點沒命,甚至在見到你跟雲姿的時候會想不開自殺,你沒有想過這些嗎?!她現在失蹤了,說不定等我們找到的時候,看到的是她冷冰冰的屍體,而不是她的人!”顏夏冰說到最後嚎啕起來,眸中含滿的是一個母親驚恐的淚水。
她打過這個不爭氣的女婿,想打死算了,可打了他,依舊找不回她的女兒。他們裴家與韓家的糾纏,好像是上輩子注定了的。當年如雪還不是她的女兒時,敖宸與雲姿是一對,大家本沒有交集、相安無事。可當如雪成為她的女兒,擁有她該得的東西,這韓家的女兒又攪和在敖宸和如雪中間,至死方休!
物質上的貧瘠可以漸漸彌補,但心口上的傷口如何去愈合?她的如雪早在當年被韓湘雅抱走的時候,就把敖宸讓給了雲姿,讓這兩個人從小玩到大,感情根深蒂固、密不可分。現如今嫁與敖宸做妻,又遭遇這樣的事,苦盡甘不來,他們裴家到底欠了這雲姿什麼!
怪韓湘雅私心?怪她自己當年太把敖宸和雲姿送做堆?怪命運捉弄?
“不可能!”聽她這樣說,敖宸立即厲聲道,臉色微微變了,一雙鷹眸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冷冷盯著她:“如雪不可能自殺的!她不會死,該死的那個人是我!是我敖宸!”
話落,他轉身幾大步走了出去,坐在車裏用手掌痛苦捂了捂俊臉,看著前方,氣息不穩的沉默。他的鼻息很粗重,全身血管的血液因子在四肢百骸急竄,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在觸動他。
如雪不會自殺的,她是那樣堅強的女子,說過愛他,不能沒有他。她不會輕言放棄的,隻是需要散心……
漆黑的夜空,星子如白石點綴。底下峰頂高聳入雲,似伸入九天神境一般,連綿百裏,峰巒起伏。如雪裹著男人的外套躺在沙發椅上,微眯星眸看著窗外的那一片雲煙。
現在他們在淩空飛翔,像鳥兒一樣,直入雲霄,隻不過他們是坐在巨鳥機艙裏,看那近在眼前的雲煙飄浮。
“美嗎?”旁邊的男人把白色軍裝外套脫了,穿著筆挺的空軍襯衣,戴著耳機,手指在麵前的儀表上熟練的調撥。
“還好,沒有想象中那麼美,都是烏雲。”她坐在男人後麵的座椅上,一直這樣躺著身子,靜靜看著窗外。窗外在打雷閃電,雷電近得似要擊中機身一般,簡直是迎頭劈下。
男人輕輕一笑,邊輕輕鬆鬆開飛機,邊道:“這次還想跳下去嗎?”不冷不熱的調侃,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剛才安檢登機都沒什麼人,等上了飛機,才發現航班的機長又是他,並被他請來了駕駛室。現在他的旁邊沒有副機長,整個駕駛室隻有他倆。
“不想跳。”上次她是傷心得神誌不清了才想跳飛機,但現在她很清醒。而且這次她看清楚了這個男人的臉——五官立體陽剛,中英混血,有一雙海藍色的深邃雙眸和一身完全超脫機長的貴族氣質。
海拔很高,超過一米九零了,寬肩長腿,身材棒得沒話說。穿著挺括的襯衫,筆挺幹練,能感受到他衣服底下肌肉的力量賁起。
“很遺憾,這次我們必須得跳,飛機在緊急迫降!”他扯唇笑道,突然摟起她,在駕駛室被人撞開的瞬間,一把將她推下了飛機。“喂,啊!”她一聲慘叫,身子已軲轆轆滾了出去。搞沒搞錯,她都說了不想死,這個男人居然還推她一把!
她是從那個家裏逃跑出來了,可她不再像上次那樣打算從飛機上跳下去,因為她清醒了,因為敖宸不值得!
她慘叫不已,在細雨中胡亂揮動雙手,整顆心被嚇得分裂成了兩瓣。她就算是想死,也不選擇這種粉身碎骨的死法,又疼又窩囊!隻是,身子怎麼在緩緩的飄,而不是摔落?
她在細雨中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是被什麼東西給吊著,身子在空中一蕩一蕩的。而男人的一雙腳就在眼前,表示他的降落傘在她的上麵,上麵還傳來幾道消音手槍的射擊聲。
她仰頭去看,才發現他們剛才乘坐的空客竟然不知何時被雷電劈中,或是被炮轟的,機身從中斷裂兩截,機頭冒著濃煙往地麵直栽。
難怪剛才飛機上除了她和另外幾個男乘客,沒有其他人,除了他這個機長,沒有副機長和空姐、乘務長!她簡直有被嚇傻的衝動!
“我是賊,他們是兵,我們在玩官兵追賊的遊戲!”他的傘揚揚灑灑降到她身邊,一雙海藍色的瞳孔玩味瞧著她,那雙瞳眸比之東方男人更深邃一層,“怎麼樣,好玩嗎?剛才縱身一躍,就可以像獵鷹一樣展翅高飛、翱翔!可惜你像個椰子一樣從椰樹上摔了下來!”
椰子?她聽得嘴角輕輕抽搐,眼前有一萬隻烏鴉飛過。現在小命都難保了,他還有心情調侃她,耍嘴上功夫!還有,她雖然身高一米七,但體重四十九公斤也不算重!而且還是他冷不丁的把她推下來的好不好!
她美目翻白,不再理他。不大一會,兩人就這樣輕飄飄降落到地麵上,落到一堆枯黃的蘆葦裏,蘆葦旁邊有條河,整個大地籠罩在一片陰蒙蒙的細雨裏,隱隱約約聽得遠處的撞鍾聲。
“我們現在在薩爾茨堡。”男人將降落傘扯下,掏出他褲袋裏的手機,查看地圖移動提示,混血俊臉又恢複了他的正經,“不過遺憾的是,我們降落在了一塊荒地上,這裏去古城,需要沿這條河流走一晚上的路。”
她眯眯杏眸,望著麵前的一條羊腸小路,再望望四周,果然發現全是枯黃的草,草上罩著陰沉沉的天空,簡直就是被世人給遺忘的角落。
不過她看到了遠處的電網和風車,聞到了一陣陣牲畜身上的腥臊味。她什麼話也沒說,邁開步子往前走起來。
走了一會,果然發現前麵有座用石頭壘起的歐式建築的民房,院子裏還圈著奶牛,從打開的窗子裏,可以看到一個金發婦人在用平底鍋做晚餐。
他們向這對老夫妻借宿了一晚,兩人一起擠在一個隻有一張床和壁爐的簡陋房間裏。一個睡床,一個躺在鋪滿桔梗的地麵上,中間搭著一層帳子,各做各的事。
她的行李就是一個小背包,剛才跳傘的時候,這個男人給她套背上了,什麼也沒掉。她把手機開機,原本是想充電的,發現這裏沒有電,隻有蠟燭,不過很幸運的是有信號。
手機上的未接電話很多,敖宸的,鎧澤的,媽媽的,公公的,還有無數條短信,信箱再次閃動著,表示已裝滿。她一條一條的刪,把敖宸發來的那些短訊不看直接刪,指尖不停的顫抖,不過刪到最後幾條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打開看了,看到他說,我等你回來。等你。
這時,帳子那邊傳來男人含著英腔的聲音:“你和你丈夫離婚了?”正對著火光的帳子映出他正在套上衣的高大身影,動作利索,空氣中還飄散出淡淡的血腥味。他估計是受傷了,剛才在自己處理傷口。“如果你現在回他短信或電話,他馬上可以確定你的方位。”他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