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宸依舊不出聲,隻聞引擎的聲音,不過可以想象他繃著俊臉的樣子。
“宸哥哥,你放我下去!”裴雲姿開始拍打窗戶,不再軟儂細語,情緒微微激動起來,“快停車!我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我要趕飛機,大哥一定幫我訂好機票了!讓我走吧!我留在這裏很痛苦!”
接著應該就是芭樂曾經所看到的那一幕,敖宸把她拖下了車,罵道:“走什麼走!走到哪去!誰敢要你!真他媽不讓人省心!”他用腿把門勾上了,似乎是把裴雲姿摔在了地上。
兩人急急的喘息。
手機在這時不斷的響起來,連續不斷響了數次,最後被強製關了機安靜下來。
“宸哥哥,我已經不想做你的女人了!”裴雲姿應該在往門口跑,又被拖回去,隱隱傳來身子被拖在地毯上的聲音,“我不愛你了,你放開我,讓我出去!”
“你不是一直想成為我的女人麼?”敖宸冷笑,似是將裴雲姿提了起來,重重抵到門板上,發出一聲碰撞響。隨即室內窸窸窣窣響起來,似是衣服摩擦的聲音和接吻愛捂揉捏聲,很快的,女子清喉裏發出歡快的嬌吟聲,“宸……宸哥哥。”
兩人喘息起來,動作有些劇烈,裴雲姿還尖叫了一聲,叫了一聲疼。
如雪聽著,驀然將臉側向了窗外。
“宸哥哥,宸……你不能這樣對我!”手機裏還在叫,痛苦中夾雜歡的聲音。
黑漆漆的視頻屏幕在這時又亮了,似是被人弄開了手機,開啟了拍攝——裴雲姿趴在壁爐前的那張地毯上,臉蛋上淚痕交錯泛著激情中的緋紅,敖宸在後……
他們陷在激情中的臉,都正麵對著拍攝方向,如雪心如刀割的清清楚楚看到,他染滿紅暈的俊臉上噙著一抹饜足與倨傲,唇角張狂勾著——他捕捉到他的獵物了。而裴雲姿,雖然在掙紮,在哭,在往前爬,卻一臉滿足與幸福。
如雪聽到自己喉頭一聲哽咽,永遠落不完的淚珠宛若豆子簌簌滾落,就那麼安安靜靜看著男人,抱著小貓咪般的女人躺在地毯上喘息,如世界王者盯著白色地毯上那抹處子血,翹起唇角。
“那天宸哥哥對我並不溫柔,可能有些性急,直接將我按在地上就完成了我的初夜。”裴雲姿靜靜收起手機,淡淡的笑,優雅喝咖啡,“我早說過,宸會非常在意女人的第一次,所以我一直為他留著,留著我的處子之身。嗬嗬。”
再眉梢一挑,放下咖啡杯,驕傲睨著對麵的如雪:“之後他就對我溫柔了很多,我越哭他越疼,完全做回了以前的宸哥哥。我們在那套單身公寓甜蜜了一周,就是大過年那幾天,每次溫存完他就急匆匆回家,再給我打電話。怕被你發現,給我換手機,換公寓,換名字,嗬嗬,你們去牧場度假,我跟去了,房間就訂在你們隔壁,你知道那幾分鍾我們玩的多刺激麼?出差隻是幌子,其實我們在岱山島過二人世界……”
嘩啦!如雪一杯水朝那張臉潑去,而後全身發冷走出了這家咖啡廳。
她坐在高架橋的樓梯上,看著人來人往、車來車往,已哭不出眼淚來。
如雪失蹤了,裴家找不到,敖家找不到,公司找不到,她的朋友那也找不到。
鎧澤與顏夏冰急急趕過來,看到敖宸把自己關在房裏,俊顏憔悴,兩腮上青色的胡渣微生,已不複他昔日意氣風發的模樣。而麵對他們,他很沉默,什麼話也沒說,坐在那裏不停抽煙。
“準備怎麼做?離婚?”鎧澤問他。
他不出聲,默默抽著煙,而後將煙頭按滅,走到窗邊。
如雪在水領一族住下了,感冒咳嗽一病不起。芭樂留下來照顧她,衝了藥劑,細心體貼給她捂被子,很是後悔將那天的所見所聞告訴她了。
“如雪姐,不如你回去吧,我怕你撐不下去。”如雪這幾天不但感冒發燒身子發虛,還嘔吐不止,她怕出什麼事。
“芭樂,不要開我的手機,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裏。”如雪輕閉雙眸叮囑道,卷翹的睫毛翕了翕,翻了個身。
芭樂無奈,不得不輕手輕腳下了樓來。
這時店子的電話響了,是黛麗打來的,讓如雪接聽,語重心長道:“發燒了要去醫院,別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被搶老公了也不要氣餒,要留著力氣跟那群姓韓的不要臉小三們打一仗!其實如雪我跟你說實話,在我懷孩子那段時間,我老公也在外偷吃了,就是上次在紙醉金迷拍我老公肩膀的那隻‘雞’!那不要臉的上次還裝作不認識,其實他們早在我老公去那裏應酬的時候就勾搭上了!我他媽有眼無珠找了這麼個男人!但是沒辦法,現在有孩子,有房貸,老家的房子又拆了,無處安身。”
如雪苦澀一笑,靜靜聽著。
“我原諒他了,日子繼續過,不去想、不去觸碰也沒事。如雪,如果那姓敖的還能被原諒,你就給他一次機會。”
如雪沒有說話,胸口的一陣翻湧讓她急急掛掉電話,衝到洗手間幹嘔不已。她有些懷疑自己是懷上了,上次敖宸回國,他們在咖啡館洗手間的那次,快兩個月了。可她沒有去醫院檢查,因為這個時候發生這種事是一種諷刺。這會讓她想到敖宸在碰過裴雲姿那個女人後,又來碰她,肮髒得讓她想吐。
她用清水漱漱口,走出洗手間,發現一臉低靡的敖宸不知何時站在了店子裏,擔憂盯著她。“剛才我聽到了黛麗的電話,所以尋了來。雪,你跟我回去吧。”
他走過來抱她,任她怎麼掙紮也不放開,硬是將她拖到了車上。她打開車門,差點在飛快的車速中跳了下去。她沒法再在這副駕上坐下去,那天裴雲姿那個女人就是坐在這個地方,不斷的哭、叫,挑逗他,勾引他,激怒他。他們在車裏打情罵俏,在單身公寓恩愛纏綿……
髒!
她用手撐著車門,細腕在他大掌裏掙動,想跳下去。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他有些氣急敗壞,將車嘎的停在路邊,飛快傾身將她探出一截的身子撈回來,緊緊摟在懷裏,“不要這麼傻,你可以嫌我髒、罵我打我,但不要傷害自己。你是大小姐命,要過的開心。”
她沒有出聲,垂著臉奮力的掙脫他的懷抱,打開車門走了出去。正是這個大小姐身份,讓他以為她什麼都有了,以為她很快樂,不需要他的愛。以為、以為,什麼都是以為!
他也下了車,緊隨其步死死擒著她的腕不肯放,將她往人行道上扯,攥到長椅上按壓著,“雪,敖家不能沒有你,奶奶需要你,回來好嗎?”
“葉細細,也就是裴雲姿、你通訊錄上的那個Lee,你現在把她安頓在哪?”她掙動卻甩不開他按壓的鐵掌,便沒有再掙紮,冷冷看著他,“是不是讓我回去後,你繼續腳踏兩隻船,家裏擺一個,外麵養一個?”她咬起紅唇,沒法再去看他那一雙深沉的眼睛,清眸一閉,落出兩行淚。
不要跟這樣的男人談感情,談愛不愛。他隻是需要一個妻子,一份自小缺失的愛,一個照顧奶奶的人,一個供他不斷索取的木偶。而這樣的一個妻子,不是他的紅顏知己,不是他擦肩而過的初戀,而是一個想跟他走一輩子,同甘共苦、心心相惜,太容易讓他得到手的人,一個讓他不屑一顧的人……她的身子抖起來,痛苦與心酸兩種情緒在身體裏激蕩,左擊右突,心弦似要繃斷了一般,喘不過氣。她好痛。好痛。
他緊緊抱住她,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用大衣包住她:“不要哭,雪,我會送她走的,我隻要你,不要哭!”隻是不斷低喃這一句,嗓音沙啞沉痛,把她抱緊。
她抬起眸:“我們離婚吧!”
“不可能!”他內斂的臉色立即大變,眸光變得尖銳駭人,閃過恐慌,“不要說離婚!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我認定一生的人!”他把她緊緊抱著,吼著怕著,卻始終不說對裴雲姿的感情。
她痛苦的低低一笑,把他推開了,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敖世政看著兒子站在窗邊的側影,沒有資格去數落,道:“送走雲姿了嗎?你對她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敖宸眯著眸子望著窗外,吸了一口煙,沒有回答父親的話,也沒再對父親針鋒相對。他靜靜抽著煙,雙眉緊鎖,目光深沉,任整個書房充斥這濃濃的煙味。
“你當初對韓湘雅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他突然問道,轉過身坐到書桌後,仰靠在沙發椅上,蕭索閉目,不做聲。
“敖宸,爸看得出來你把這個丫頭疼到了骨子裏,看著她長大,看著她情竇初開,默默的守護了十幾年,那種感情是根深蒂固和最美好的,以後任何一段感情都無法替代它。但你有沒有想過如雪的感受?”
敖宸聽著,俊逸的麵容上有輕微的變化閃過,眉峰皺了皺,沒有說話。他緊抿著唇,幽深的利眸不斷有愧疚自責閃過,低眯,眉頭越鎖越緊,一身沉重之氣。
如雪從鎧澤那裏知道,半年前Gina曾奉敖宸之命在基隆港置購了一套全新的全海景獨立別墅,就緊挨她家老房子旁,麵向大海,準備作為他們在基隆港的新房的,但敖宸不知是忘了,還是有意,沒有告訴過她。現在改名為葉細細的裴雲姿就住在裏麵,被包養著,過著衣食無憂的金絲雀生活。
被包養的金絲雀,嗬。
她的腦海,一下子浮現裴雲姿那天純潔如天使、嬌美如瓷娃娃的模樣了。這個女人說,敖宸沒有出差,帶著她去岱山島過二人世界了,在新別墅裏,在敖家祖宅的那間小木屋裏,在他們以前幽會過的地方……可惜了那張古畫,那個女子竟是跟韓湘雅有同一副德行的裴雲姿!
她把眸子難過的掩下去,看著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爾後將戒指取了,放在桌子上。
為怕媽媽擔心,她沒有告訴她,也沒有讓敖家老太太知道,隻說是出去和朋友們散心了,需要十天半個月。現在她又搬回了水領一族,把她換洗的衣服和重要東西都拿過來了,與芭樂同吃同住。
而裴雲姿也沒再約她,非常聰明的知道用公話打給她,不留下自己的號碼。這幾天也沒住在基隆港那套新別墅裏,人影不見,估計是讓敖宸接到了新的地方。
現在,她和鎧澤在網上對話。
“雪,我現在派人守在基隆港,她隻要出現,我就將她逮回來,讓奶奶和媽看看她的醜惡嘴臉。”
“你這樣做,隻會讓敖宸更加心疼。敖宸現在離不開她。”
“敖宸不是離不開她,而是她粘的太緊,太孤苦無依。如雪,你不要太早放棄,說不定真相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嗬,敖宸是心癢難耐,早想將她一口吃掉了,鎧澤你身為男人難道看不出來?他們已經上過床,還有什麼不能想象的!鎧澤,我決定離婚了!”
“離婚之後呢?”
“出國吧。”她沒有再打字,下線了。
她確實不知道離婚之後該何去何從,因為裴家、敖家,都有太多裴雲姿的影子,到處都是,她這個真正的大小姐反倒成了替身,一個悲哀的身份。而時至今日,奶奶、媽媽還心心想著這個養女,怕她累了苦了,卻不知道這個女人在故意躲著裝可憐,纏著別人的丈夫,她的丈夫敖宸,得不到這個女人天天惦記著,不,應該說已經得到了,隻是偷吃比較刺激。
“如雪,奶奶想你,回來好嗎?”公公打來電話,並把電話拿給奶奶。
“好孩子,回來,是敖宸不好……”奶奶在那邊含糊不清的說道,聲音在顫抖,斷斷續續的,“奶奶想你……”
“奶奶。”如雪心窩一酸,有千言萬語卡在心頭,凝成哽咽。早在她第一天進敖家,奶奶就是用這種聲音喚她,讓她幸福得想落淚。那時敖宸坐在她身邊,帶領她認識他家裏的每一個成員,將她帶入他的生命。
她以為那就是她的家,敖宸的奶奶就是她的奶奶,敖宸就是她的依靠……
“奶奶,我現在在醫院,等拿完藥就回去給您做按摩,您別擔心我,先休息。”她把電話掛斷,仰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深吸一口氣,微笑歎息。她在敖家不是隻有敖宸一個人的,還有奶奶、公公,每一個疼她的人都是她的親人,她得在奶奶最後的人生階段去看看她老人家,感謝奶奶當初給她的微笑和悉心引導。
敖宸把她接了回來,寸步不離守著她。
他關了手機,不再有事沒事待書房,也不去公司或應酬,靜靜看著她。晚上他也不再碰她,主動搬去客房睡,把自己的枕頭也拿出去了,不過等她睡著的時候,他又睡在了主臥。
她看著他沉默不語的樣子,腦海總是劃過他把裴雲姿壓在身下的畫麵。他們急急的喘息,兩張正對著鏡頭的臉龐,陷入激情的漩渦……可他還口口聲聲說他愛她韓如雪。
此刻,他睡在沙發上,頎長健壯的身子在沙發上不能完全伸展開,側躺著,薄被輕輕搭在他腰腹,蓋住腰和大腿,眉峰擰起睡的不踏實。
她坐起身,他的眼睛就睜開了,帶著困乏倦意,卻異常灼亮,“去哪?”他這樣睡在這裏,就相當於是守著她。
她不語,披衣而起,將床頭燈調亮了。是他再次去水領一族將她拖了回來的,一聲不吭,上樓收拾好她的東西,就將她塞在了車上。回來的時候,奶奶等在門口,一把老淚含在眼裏,緊緊抓住她的手不肯放。
他們沒有當著奶奶的麵吵,也沒有交談一句,而後在她與奶奶說過話後,他就寸步不離守在了她身邊,依舊悶聲不吭。
“怎麼了?”他從沙發上坐起身,走到床邊來,望著燈下的她,“需要什麼,我給你拿!”
“她懷孕了?”她將目光移開,不看他。
他怔愣,不出聲。
“愛她嗎?”她輕輕冷笑。
“不愛!我愛的人是你!”他立即道,並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銳眸緊緊盯著她,“我隻認定你韓如雪是我的妻子!今生是,下世也是!如雪,讓我好好彌補你好嗎?容下心裏的那粒沙,和我繼續走下去!”
“可你的心和身子已經髒了,你不再是以前的敖宸!是你主動放棄了這段感情,濺汙了這份愛!”她清吼起來。
“如雪!”他傾下身扶住她輕顫的雙肩,想吻她,被她偏開了,痛苦暗啞道:“我知道已無法得到你的原諒,也奢望不了,你若實在是痛,我放你走!”
她眸一閉,嬌唇顫抖起來。她隻是想要他愛她而已,心裏隻有她一個人,不要犯男人的通病,可他總是讓她失望。
“如雪。”他摟緊她,壓下身子想來抱她,房裏的電話卻在這時響了,連續不斷的響,他去接,臉色微變:“你胸口疼?讓寰嫂去請醫生過來,或打電話!”他急急掛掉電話,發現如雪走到了陽台上,睡袍和長發在風中翻卷,他喉頭一緊,好怕她就那麼縱身一躍從陽台上躍了下去。
他邁開步子正要過去,電話又響起來,弄得他眸子驟冷,麵上突然浮現一層陰霾,“你別他媽什麼破事都找我!”等他拔掉線跑到陽台上,夜風中的如雪走到了邊沿上,綽約纖瘦的身影讓他不敢再走近一步。因為再走近一步,她就跳下去了,從此咫尺天涯。
她早想過會是懷孕,也想過胎兒會保不住,可當真的聽醫生這麼說的時候,她心寒心痛。
子宮壁過薄,慣性流產,依據懷上個孩子腹痛的時間推算,這個孩子極有可能在兩個多月的時候流掉,而且胎停育。兩次懷孕間隔時間太短,即便孩子能保住,生產的時候也會有生命危險。
“少奶奶,回去嗎?”
“送我去公司。”
晚風吹拂,長發撲打她蒼白的臉,她看著窗外,想起了他們的好多第一次。第一次海灘相遇,第一次對坐交談,第一次車裏爭吵,第一個吻,第一次抱她理解她,第一個孩子,第一次背她……可惜,等閑變卻故人心。
辦公桌上攤滿卷宗,淩亂如戰場。玻璃茶幾上卻擺滿紅酒小點,女人的套裝、絲襪亂了一地。一個妖豔女人跨坐在他腿上……
她的手顫抖起來,手中的胎檢報告滑落下去,眼一閉淚千行。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主角,隻不過這次不是視頻,而是她親眼所見,親眼所見!原來他沒有送這個女人走,是真的還愛她,一直愛著!她淚流不止,安靜關上他們的門,轉身走回屬於自己的地方。隻是,為什麼電梯來得這麼慢,這麼慢,慢得她整個身子在打顫。
“宸?”正緊緊抱著男人的裴雲姿被摔到沙發上,睜開氤氳雙眸,一頭霧水,“宸哥哥?”緩緩拉上被自己拉掉的乳罩肩帶,朝男人爬過來,一臉無辜與迷茫,“剛才……今天是我的生日,謝謝你陪我!”
他懊惱的用大掌撫了撫臉,看了楚楚可憐的她一眼,鼻息裏全是濃濃的酒氣,而後突然站起身,拉開門追了出去。
他撿起了那份報告單,確定她來公司找她了,可電梯門前已沒了她的身影,電梯數字在不斷跳躍,跳躍到1樓。“如雪!”他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大步追下去,站在公司大樓前的廣場遙望尋找、焦急呼喊她的名字。
他知道他這次是真的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