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宸抿唇不語,皺起眉,從大衣內口袋裏掏出一張新的身份證塞到她手上:“這是你的新身份證,我已經自主給你改為韓姓了。”塞的時候,身份證掉到了地上,他也沒幫著撿,頭也不回往前走。
鎧澤在接到裴雲姿的電話時很愕然,道:“什麼事?”他一邊說,一邊用眼角餘光瞥坐在副駕上如雪的表情,將車停在路邊。
如雪果然立即朝他這邊看過來。
本來他想說‘你總算記得給我打電話了!’的,幸虧沒說。
“訂機票?現在要出國?去哪裏?好,我現在過來。”他掛掉電話,鳳眸中飛快閃過一抹深思,對如雪說道:“我以前的桃花債找上門來了,現在要去處理,要不我先送你去公司?”
“我自己打車回去沒問題。”
“算了,還是我親自送你回去吧,反正也不遠了。”他望著車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想了想,又笑道,把車飛快轉入一個岔道口,舍近求遠回公司。
“怎麼了?嫌汽油多?非要饒這麼大的一個彎。”如雪狐疑不已,回頭望了後麵好端端的公路一眼,蹙起眉尖。這男人是不是怕碰到什麼人?
“前麵的路段經常塞車,我趕時間,不想被塞在那裏。我知道這裏有條近路。嗬嗬。”鎧澤從後視鏡裏擔憂的看她一眼,俊臉上的表情又換成無奈,暗罵自己多管閑事!
夫妻之間的事,外人插手確實越幫越忙的。但他不忍看到如雪看到敖宸的車從這裏經過,落寞心碎的樣子。剛才若不是他把如雪拍了一下,轉移她的注意力,她估計就看到正朝雲姿急匆匆走過來的敖宸了!
他真是吃力不討好!
而後等把如雪送回公司,他飛快調頭直奔剛才的機場大廳,找雲姿在電話裏所說的見麵地點。然而他等了半小時,也沒等到她的人。
他打電話過去,那邊起初在嘟,但嘟了兩次,就被人關機了。
如雪坐在秋千上,閉著眼睛,讓身子在半空中輕輕的擺蕩。
她的腦海一直在回旋她與敖宸初遇、初識、相惜、相知的片段,那些畫麵就跟放映電影似的,在她腦海時明時暗的浮現,讓她想笑,又想哭。
她笑,是因為敖宸將她地獄邊上撈了回來,給她新的希望,讓她做了裴如雪;想哭,是因為這個男人的心離她越來越遠,遠在天涯,一伸手就又親手將她推回地獄邊上。
是的,地獄邊上。雖然這幾天他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很安靜,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辦公,但她就是覺得恐慌,感到怕。她甚至怕看他的眼睛,怕看到裏麵複雜的眸色和他偶爾的心不在焉。
鎧澤告訴她,裴雲姿出國了,是他親自送上的飛機,並給了她一筆錢,幫她辦了移民。他讓她寬心,說雲姿不會再與敖宸見麵的,她承諾過他,並道‘對不起所有人,無臉見所有人’,以後不會再回來。而他們對這個女人也已無任何責任可言,仁至義盡。
然而,她還是怕,心頭冷絲絲的感覺時不時冒出來,莫名其妙的。
到底怕什麼呢?她睜開眼睛,望著湛藍的天空,和飄浮的朵朵白雲。紅粉骷髏,過眼雲煙,人生不過浮雲爾爾。但當一個人的心如這白雲一樣飄零,捉摸不透而又定不下來,她該怎麼辦?一生一世一雙人,卻守著一座孤城,兩處清痕。
她看不到他眸子中,愛她的顏色,有的,隻是淡淡的喜歡。隻是喜歡嗬。他說喜歡她的身體,喜歡她的笑,喜歡她照顧奶奶的側影,卻獨獨不說‘愛’。嗬,也許是他們相遇的太晚,相處的時間太短。也許吧。
他在自己打領帶,堅毅的下巴用剃須刀刮得幹幹淨淨的,非常清爽俊逸。
“我去公司了。”他沒有看她,也沒有給她一個吻,直接走向樓梯口。
“宸!”她喊住他。
他回首,不解看著她,一雙深邃的眸子微有浮腫,表示他這幾天沒有睡好。
“你的領口沒有翻好。”她走過來,給他輕輕撥弄他弄得完好的襯衫領口,看著他的眼睛:“今天真的不去看守所接媽嗎?”
“把她接過來?”他反問,深眸微微眯動了一下,臉龐上總算有了情緒反應:“她是鄭家的人,接到敖家做什麼。”他不溫不火說道,無情的唇線抿得直直的,一邊扣著襯衫袖扣,一邊往樓下走,“待會開車上班小心點,記得係上安全帶!”
“嗯!”她站在樓梯口,目送他下樓。
他離去後,公公敖世政站在二樓道:“如雪,你上班去吧,下午我去看守所看她一趟。我想你舅舅也會派人去接她的,別擔心。”
“好。”她回房換了套裙,化了個淡妝,去了公司。
在公司,鎧澤把她留在了他的辦公室,與她商討一些航班的改線問題,煞有其事的聽取她的意見。見她有些心不在焉,便用筆敲了敲桌麵提醒她回神,把電腦關了,帶她一起去喝下午茶。
喝完茶,又提議去機場,將車緩緩跑在公路上,其實也就是帶著她兜風。
“想在這裏看夕陽嗎?”他將車停在鬧市區外的一塊空地上,一屁股坐上車前蓋,望著前方橘黃色的太陽,輕佻佻的目光突然有些迷離。
這裏是一塊廢棄的空地,長了很多半人高的雜草,枯黃枯黃的,可在這片雜草中間,卻有一塊很大的空地,地上長滿一簇簇乳白色的小花和綠油油的小草。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春天來了,春寒料峭,大地複蘇。
她站在那片小花中間,抬眸去看藍天中飛過的一群群白鴿,大口呼吸這裏清新的空氣。她輕輕的笑,而後朝著空蕩蕩的遠方喊出聲音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放聲大叫!她是裴如雪,有一個新家,有一個新的人生開端,她什麼都有了,她要高高興興的!不能整日苦著臉!
裴如雪!裴如雪!裴如雪你要知足!要開心!
鎧澤在夕陽中看著她放聲尖叫的側臉,也跟著輕輕笑了,帶著心疼的笑。
五點半,橘黃稀薄的夕陽沉下,他帶著發泄完的她回公司,卻看到敖宸的銀白小車等在公司門口。估計是等了很長一段時間,地上的煙頭都被踩滅不少。
“怎麼不接電話?”敖宸將坐在副駕、臉蛋嫣紅的如雪接出來,發現她披著鎧澤的西裝外套,身子上都是鎧澤身上的味道。他的眸子立即轉沉,俊臉陰鷙,將那外套扔回給鎧澤,抱她入自己的車。
“我的手機放辦公室了,剛才與鎧澤出去,沒帶身上。”
“去了哪裏?”他給她係好安全帶,開車,臉色沒有一絲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