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知道他說的是誰,唇角細微一笑,仰起頭用右手撫他折起的眉峰:“好了,不是沒事了嗎?爸也不是故意的,是我要嚷著去端菜,站在旁邊。”
“你確定他不是故意的?”他攬起她,緊緊盯著她,黑眸中的憂色還未散去,“他舍得拋棄兒子,就狠得下心殺掉孫子,這樣的一個人,隻顧自己逍遙快活,不顧其他。”
“別這樣說爸。”如雪壓下眼眸,眸中的輕快不再,換上沉痛與哀傷,“虎毒還是不食子的,爸爸隻是在用另一種方式愛你,保護你。畢竟他是看著你長大的,血濃於水。”
“怎麼了?”他察覺到不對勁,勾起她的下巴,看著她清冽的眼睛,“韓湘雅是不是對你說什麼了?”
“怎麼這麼想?我媽對我很好。”她定定望著他,忍住躲開的衝動。她不能回避他的眼神,需要眼神交流來判斷他是否相信她說的話。
“你剛剛說了虎毒不食子,語氣很憂傷。”他放開她,薄唇倨傲勾著,唇線很完美,眸中陰冷,“韓湘雅這個女人,隻要是認識她的人,都清楚她的為人品性。我爸淨身出戶,過起了粗茶淡飯的日子,她會受不了的。我猜,她一定找你要錢了,不然你賬戶裏的錢不會流失得那麼快。”
“我以後不會給她錢的。”她用手掌撫撫臉側靠近耳後部位,掩住自己的不安,掀被下床,“宸,我們去看看爸,他搶著拉我的時候,摔了一跤,一定傷的不輕。”
“他摔死也不關我的事!”他冷冷堵來一句,高大的體魄站在床邊,巍然不動。卻依然將她抱起放到輪椅上,看了護士一眼,示意好好照顧。
她無奈看他一眼,便不再理他,讓護士推她到敖世政的病房。
敖世政正躺在病床上,偏著頭看著窗外,一動不動一聲不語,側影很孤寂。他這樣坐著不動不倚的樣子,很像一尊雕像。如雪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其實公公這個人在她心目中,還是德高望重的,像軍人一樣威嚴。
“爸。”她輕輕喊了聲,讓照顧她的護士出去,將門帶上。她有話要問公公。
敖世政回過頭看她,眸中又閃過一絲愧色,出聲道:“孩子還好嗎?”這個孩子是他的孫子,他做夢也盼不到的,隻能等來世再做一個好父親、好爺爺。
“孩子沒事。”如雪淺淺一笑,讓公公寬心,又道:“您的腿傷怎麼樣?媽呢?”
“她回家給我拿幾套換洗的衣服,我這腿,可能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敖世政的嗓音淡淡的,並沒有截腿的恐慌或不安,似是早已預料,“人老就不中用了,一摔就疼。”
“爸,您這哪叫老,正是中壯年,還年輕著呢。對了,爸,您知道我媽有一件玫瑰茜紅的呢子大衣嗎?”她隨意問著,幫公公看了看腿。隻見公公的左腿被包紮過了,直直躺著,紋絲不動。
敖世政想了想:“嗯,好像是有一件,她最近才買的,穿了兩次。”
“最近的一次是幾號?”
“具體哪一號記不清了,反正就是前不久的一個大晴天,她說去銀行取點錢……如雪,你問這個幹什麼?”敖世政反過來問她,望了望門後,“敖宸在你病房裏?”臉上又閃過一絲失望。
她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
下午在廚房,那個拿熱盤子燙她的人,除了母親,沒有別人。隻是母親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她想不明白。
恰好這時,韓湘雅取衣服回來了,一推開病房門,就看到如雪坐在病床邊。她心中一驚,沒有與她對視,將衣服拿出來掛在櫃子裏,邊掛邊回頭道:“如雪,你沒事就好,剛才嚇死我和你爸了。你說你端個菜咋這麼不小心呢?”
如雪緊緊盯著她,冷道:“媽,本來我聽到聲音了,沒打算走,但有人把我撞了一下。”
“有人把你撞了?”韓湘雅修剪得幹幹淨淨的柳眉往上一揚,狀似驚訝,幾步朝這邊走過來,“廚房裏隻有我、你爸和你三個人,怎麼會有人撞你呢?你說你端菜的時候咋就不看著點,明知道廚房裏擠,你爸又在炒菜,忙不開會撞到人……”
“湘雅。”敖世政一聽這話,臉色片刻變得嚴肅起來,在韓湘雅和如雪的臉上巡視一圈,“我炒菜的時候,是感覺碰到了個人,但那不是你嗎?當時你在跟我說話……難道我碰到的是如雪?”
當時她們都站在他身後,他為鍋裏的菜忙得亂七八糟,到底撞到了哪個也不知曉。
“我也不大清楚,當時我在跟你說話,誇你炒的菜香,端起菜一抬頭,就看到如雪滑在油裏了,我跑去抓她的手,卻沒來得及。”韓湘雅說的臉不紅心不跳,還走過來細瞧如雪受傷的左手肘,幫她調整繃帶的鬆緊度,“幸虧你當時用手撐著了,不然這孩子沒法保住。”
“媽,當時我抓住了桌沿,但有人用熱盤子燙我的手,迫使我鬆開了。”如雪本來不想當著公公的麵說這句話,但見母親掩飾得滴水不漏、臉色不變,她也索性再試一試。她也寧願是她誤會了母親,但,撞她、燙她,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嗬成,一點兒不像湊巧。
況且公公都可以撲到油裏去救她,而她的親生母親卻是冷冷站在旁邊,一步也沒挪開過。
“有人燙你?”韓湘雅眸子裏蓄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臉上卻又是慈母樣,鼻子一酸,低低啜泣起來:“都怪媽媽當時沒有及時拉住你,讓你打翻了熱菜。當時一定被燙得很疼吧,把手給媽瞧瞧……媽媽因為你爸的事,一直把你放在鄉下,以為你奶奶會好好照顧你,卻沒想到她連親生骨肉也不肯放過……哎,媽一直很愧疚,想補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