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骨氣,還是有的,雖然她算不上特別有性情的女子。
是她太傻,還有期待。
兩年時間了,如果他真的喜歡她,有一點點喜歡她,早就說了。
還期盼等到他的一句話,至少給她一點點希望也好,但她卻隻是等到了沉默,像是尖刺一樣讓人無所適從的沉默。
他察覺的到她的沉默,眼底閃過一道複雜的情緒,驀地轉過身去,他看到的,卻是她匆匆走開的背影。
他習慣了,她的存在,有時候,是在他的左手邊,有時候,是在他的右手邊,有時候,就跟剛才一樣,默默站在他的身後。
目光,追隨著那一個離開的紫色身影,他當然不可能忽略,她的清新美麗。還達不到驚豔的程度,但已經相當耀眼。
而她,也不跟兩年前那個傻女孩一樣,他說她醜,她還當了真。
她很聰明,隻是個性有些柔弱罷了。她現在也早就清楚,在那些年輕男人的眼底,看得到他們對她的欣賞。
所以,她不會上當了,也不會不明白,她自己的姿色是上乘的,雖然她總是保護著自己的美麗,從不打扮的花枝招展,也不刻意賣弄風情。
其實她某方麵,還是跟當年那個小女孩一樣,單純,天真。
“真讓人頭疼嗬……”南宮桐卻沒有上前追住她,隻是繼續抖落手中的魚食,皺著眉頭,低低喟歎了一句。
“如果是,我打算怎麼辦……”他淡淡一笑,重複著她的疑問,仿佛也是動搖不安,他看不到自己的心。
他對惠平公主的,應該隻是同情而已吧。
他憐憫她小小年紀就被送來結親,身在異地他鄉的冷暖自知,跟當年被推出去當質子的他,本質是一樣的。
他們曾經,都是一個無法自保,也沒有自由可言,更無法做主命運的可憐棋子而已。
但因為她是女子,所以他對她更用心了,反正自己的身邊少一個可以全天候陪伴的玩伴,那麼她也願意,有何不可?
應該,隻是這樣而已吧……
想到此處,他手中的魚食,突地全部散落在水麵上,他的臉色一變,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笑容。
人生得意須盡歡啊。
他為何要為她擔心?反正是她自己選的路。
皇宮內。
“為何不經我同意私入朕的寢宮?”將視線投向站在一旁的文大人,南宮政的眉頭皺得死緊。
“皇上,你讓微臣調查的事,已經好了。”文大人神色倉促,走上前去,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南宮政的臉色,頓時也變得難看。
“找到呂青陽了?”
“更確切的說,是找到他安葬的地方了。”
文大人神色不改,說的更加具體。
站在南宮政身邊的淩風,眉頭也漸漸蹙著,他跟在主子的身邊,多少也是知道這個人物的。
“好好的,怎麼會死?”南宮政冷沉的聲音,傳出去,他本就在懷疑,救了蘇敏的人,是呂青陽。
以前的恩怨是非,他已經不想追究了,既然呂青陽救了蘇敏,他甚至想要封賞他,畢竟沒有他,南宮政這一輩子,都會不好過。
所以,不想再把他當成是仇人,而是某種意義上的恩人也可。
“據說當年他舍不得妻子下葬,曾經陪著妻子一同浸泡特殊的藥液,希望保持妻子的麵容,最終被師父點化,曾經去過佛門境地修行,不過始終無法放下。直到最近才回到通城,回到呂家的時候,卻還堅持日日去妻子墳墓祭拜,應該是這兩年那毒液積累在心的緣故,身子就很不好了。他三個月都沒熬過,呂家喪失長子,痛心不已,不過他死前的唯一心願,是要取得爹娘的原諒,讓他跟自己的妻子,埋在一處……”
聽了文忠的話,南宮政變得異常沉默。
原來是知道自己來日無多,呂青陽才會把蘇敏獨自丟在洛城,因為他要用最後一段時間,去陪伴他的妻子。
在南宮政看來,呂青陽或許是過分偏執的,但他卻找不到理由,去苛責,去評斷他的行為。
至少是因為愛,才變得瘋狂的。因為太舍不得,太留戀,不想放開,才會把已經死了的人,當做還在自己身邊,還活著。
他可以理解。畢竟這個世界,多得是瘋狂的事,因為心愛的人先走了,所以連單獨活著的一天,也漫長的勝過一百年,這種心情,他也曾經體會過。
特別是,心愛的人,死在自己身邊,眼睜睜看著她咽氣的時候,會一夜間心變得蒼老。
心老了,活的也艱難。
隻是沒料到,他派人去打聽到的,會是這樣的消息。
“知道了。”冷冷淡淡丟下三個字,南宮政別開視線,文忠識相地退下。
他翻開手中的奏折,卻沒有心思去讀下去,那裏麵寫著什麼。
“淩風,今天聽到的,一個字也不能告訴皇後。”
南宮政合上了手中奏折,黑眸之中,隻剩下肅殺的顏色。
“遵命。”
淩風點頭,繼而不語。
南宮政突地有了一個念頭,或許蘇敏不能恢複記憶也可以,隻要她能夠這樣單純快樂的活下去,也就好了。
因為人生,存在太多太多的意外,和不可預期。
他隻能抓緊現在擁有她的每一天,每一個時辰,必須珍惜這些彌足珍貴。
呂青陽死了的消息,她也不用知道了。
他趕去皇後寢宮的時候,隻見宮女守在門外,說娘娘正在裏麵等著他。
他推開門去,走了進去,她正坐在床邊,聽到南宮政的腳步聲,蘇敏終於忍不住地站起身,南宮政走至*床前,低頭望著蘇敏疲憊的眼底,手下自覺地想撫上她的臉。
“吃過了吧,今天有點晚了。”南宮政有些歉意,說道。
“小紅給我煮了些酸梅湯,甜甜酸酸的,很是好喝,你要不要嚐嚐看?”一望見南宮政的手,蘇敏並未撇過臉去,而是主動貼上他的手指讓他觸及她的臉。
“政,你今天有心事麼?看起來好像很累。”她揣測著南宮政的麵容,安靜地問了句。
“怎麼這麼說?”南宮政淡淡一笑,神色一柔,輕輕拍拍她的臉頰,低聲道。“倒是你,這些天不是好些了麼?怎麼今天看起來,好像乏了。往後我過了晚膳的時候,你就先睡,不必等我。”
“因為有東西要給你。”
她挽唇一笑,從枕頭底下掏出了一件物什,塞到南宮政的手中,他微微怔了怔,是一件袍子,藍底紫邊,上等的絲綢梭織,沒有繁複的花紋圖案,隻是每一個針腳,都很用心。他突然記得,幡兒說過的話,蘇敏的女工,做的很好。
“這些天你偷偷藏著的,不讓我看到的,就是這?”
“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要給你做件衣裳,雖然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是笨手笨腳,現在看來,好像還差強人意。”她含笑,即使是對過去一無所知的女人,她也還是他的妻子,想要關懷他的心,也從無改變,未曾冷卻。
這些,都跟記憶無關。
以前蘇敏曾經為他做過一件類似的袍子,不過,因為誤解,被她親手剪了。
她後來也說過,有空的話,要給他重新做一件衣服。
他的情緒,漸漸變得萬分複雜,暗暗握緊這件袍子,眼底一熱。
“下不為例,不能因為一件衣衫,把你累倒。”
他雖然被感動,卻會更舍不得蘇敏的用心,握住她的小手,他低聲說。他可舍不得,讓懷著孩子的女人,為他縫製衣衫,即使她未曾失去女紅的本事。
“知道了,快試試吧。”
她親自替他寬衣,凝視著他,心裏甜甜的,她越來越沉迷在,他給的寵愛之中。
就像是掉入了蜂蜜,不在乎還有多久,也想貪戀著那份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