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為何今夜,他無法控製的想要她,那麼想要愛她,他對她謹慎小心,卻又無法滿足短暫地愛她,他的心痛著,又溫暖著,是萬分矛盾的感情。

望著她情動模樣,他的心裏卻隔著一根刺,在他執迷不悔的時候,刺就紮的更深更深了,幾乎要沒了,但還是讓他無法忽略那一絲絲的,痛。

一但碰到,更痛。

他不去追究,也不去深想,隻是把她嵌入身子更深處,也把自己嵌入她的身體,讓紅色帳幔內的溫度,一分分攀升……

他不管,是不是這種感情,就叫做懼怕。

直到身邊的女子已經沉沉入睡,他卻還沒有閉上黑眸子,隻是安靜地注視著她,他這些年來,曾經厭惡頭痛帶來的失眠。

但現在,他卻害怕閉上眼,想要整夜整夜失眠,因為不想他的眼底,會有一刻間,突然看不到她。

上次,他沒有親眼看著她走掉。

這一回,他更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走掉。

他的心好像是冷了,又好像是在燃燒。

他的麵容,冷峻留在眼角,他麵無表情,卻隻是維持著那一個動作,把她摟在懷中,到了天明,也不曾改變。

愛,有時候像是樂園,有時候,卻又是煎熬。

宮外,三王府。

“今兒個你來的倒很早,怎麼,上回那個公子哥沒有約你去賞花賞月麼?”

一個不冷不熱的口吻,從涼亭內飄出,說話的男子還很年輕,身材是清瘦的,倒也看著跟羸弱兩字無關,仿佛即使瘦長,也藏匿著不少力氣。

惠平公主隔著五步的距離,淡淡睇著這個背影,她好像是不知不覺,看了這個背影,有四五百個日子了。

不知在何時開始,她學著站在他的背後,從他說話的語氣中,去揣摩他今日的心情如何,如果他心情不錯,或許他們的交談會很愉快,如果他心情很差,她今日隻能選擇安靜聆聽,少說為妙。

這些,不是因為她沒有自己的主見,而是,她尊重他,也關心他。

在剛滿十五歲的那年,就被送入了一座陌生的皇宮,等待被一個陌生又冷漠的男人臨幸,她的心態甚至稱不上是女人,而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娃。

所以,當時她沒日沒夜的哭,不隻是想念家鄉,更是悲痛自己的命運。

因為她對皇帝是那麼害怕,隔著遠遠的距離看著都覺得緊張不安,滿手是汗的她,如何去接納這個男人,如何去迎合這個男人,如何去取悅這個男人?所以,那麼想著,她根本沒辦法喜歡上名義上的夫君了。

但老天對她不壞,讓她遇到了南宮桐,他是皇帝的親弟弟,脾氣或許一脈相承,但出乎意料的,他不讓自己害怕。

他嘴壞,心眼小,心地也並非純良,個性苛刻刻薄,她都清楚,但也明白,跟他在一起的這兩年時間,她被他惹哭的次數越來越少,相反,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

跟著他,她記得更多的是,冬天裏他見陪他看戲的她凍得小手通紅,話不多說隻是丟過一件皮毛大麾,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兩個字。“穿著。”

她也記得,去年當她想念娘親的時候,是誰陪著她,偷偷打著去別國遊玩的幌子,特意湊準了在娘親出宮去佛寺燒香還原的日子,讓她私底下跟娘親短暫地見了一麵,互說安好,雖然那一麵隻要短短半個時辰,卻也讓她溫暖了整個冬天。

她更記得,是誰在招搖過市的時候,像是紈絝子弟一般,在她身上砸了大把錢財,她穿的,用的,吃的,那一樣都不輸給京城顯赫富貴家族的小姐。

她曾經勸阻過,跟他說,“現在的生活,就夠好的了,我不貪圖這些……”雖然也是在養尊處優的生活中長大的自己,兩年時間也足夠她看清現在的形勢,她不過是皇兄手中的一顆棋子,一顆已經沒有任何用途的棋子,所以即使皇兄知道她沒有成為南宮政的妃嬪,也沒有派人來接回她。

因為,無用的東西,在哪裏都一樣。

她得到這麼安寧自由的生活,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但當時的他卻隻是淡淡望了她,平靜地說。“好歹也是公主。”

不得不說,這些事,大的小的,都埋藏在她的心裏,卻怎麼也填不滿。

她,再過幾個月,到了生辰,就要十七歲了。

雖然不算太過圓滑精明,但惠平公主已經不再單純跟女娃一般。隨之日夜積累的淡淡情愫,糾結在心底,讓她有些不安。

南宮桐跟她第一眼看到的少年,已經有些不同了,他變得俊挺高大,雖然沒有哥哥南宮政的冷然氣勢,但他走出去,那嘴角遊戲人間的笑意,早已迷倒一片女子。

作為天朝最年輕的王爺,又是皇帝的親弟弟,自然身份高人一等。現在大臣們不再把主意打到南宮政的身上,因為如今皇後已經有了喜訊,南宮政也丟了狠話,誰再提,他決不寬恕。

然而,那些人,卻恨不得把自己的女兒,統統都塞到南宮桐的麵前。他雖然才剛滿十七歲,但皇族中的男子,十六七歲就定下婚約成親的大有人在,而且他漂亮的麵孔,漂亮的眼眸,不說話的時候甚至顯得也有那麼一些和善的表象,所以更讓那些猜測的人,更加瘋狂了。

這兩年來,她看著他不務正業,跟著他吃喝玩樂。酒館,賭場,青樓都去過,雖然,她並未見過他找過招牌姑娘。他很任性,兩年前和兩年後,任性的程度,有增無減。

他喝酒,酒量很差,但性子上來了什麼都不管。

他酒品很差,喝醉了酒很容易誤事,也容易醉的一塌糊塗。也曾經在酒醉之後,吻過她一回,隻是嘴唇相貼那星火燃燒一瞬間,然後,他倒在她身上,醉了。

然後,一切都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酒醒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她也無法戳破,畢竟那隻是一個不值得用言語來提醒他的,意外而已。她也,裝作什麼都不記得。

他好像胸無大誌,隻知道享樂的大少爺,他好像真的把她當成是一個地位不同的貼身丫頭,他讓她跟著,隻要她想。

但她也很想要知道,到底她在他身邊的位置,是否也隨時可以消失,隨時可以被取代。

“也對,你也快十七歲了,換做別人家,早就出嫁了,所以情誼萌動也是正常的。”南宮桐緩緩轉過身來,瞟了微微失神想著心事的惠平公主,卻誤認為她的分心發呆,是在想著那個富貴之家的少爺。

所以,他現在的表情無異,語氣倒是帶著一點點酸。

不過惠平公主卻沒有察覺,她凝視著眼前的男子,他是個漂亮的男人,雖然玩世不恭,身上卻帶著一股清新幹淨的氣息,就好像是水晶一樣。

他一手抖落魚食,漫不經心地支著手肘,看池塘下的魚兒,為了爭食,幾乎擠破了頭。

“你真的喜歡那個男人嗎?”

並沒有轉頭看她,卻也聽著她並無走上前來,直接忽略她的沉默,當成是女兒家說不出口的嬌羞情緒,南宮桐隔著明明熾熱卻仿佛陰冷的空氣,冷冷淡淡地問了句。

“如果是,你打算怎麼辦。”

出人意外的,接下來,她沒有繼續保持緘默。

她藏在寬大的紫色袍子袖口的白嫩小手,漸漸緊了緊,她也不清楚,是否被他鍛煉出幾分勇氣,現在她敢走出這一步,試探他了。

“我能打算怎麼辦?當然是苦著臉貼上一筆豐厚的嫁妝,風風光光把你嫁出去了唄。”

他笑,那種張狂放肆的神態,幾乎是把她的話,當成是一個不可信的笑話一般。

他喜歡說笑,有時候你把他的話當成是說笑,其實他是說真的。這一回,也是如此,而他回應的虛實難測,卻刺傷了她。

“我為什麼要你給的嫁妝?我根本算不上你的誰,他日我就算要出嫁,也不要你的一個銅板。”

她的聲音清冷,盡量讓說話間聽起來沒有任何的猶豫,隻是神情之間,帶著幾分憂鬱,但她知道,背對著她觀賞魚兒爭食的南宮桐,不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