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她上天

她安靜地躺在白煙繚繞的浴池旁,周遭有三五個宮女服侍著她,兩人從花籃中取出五光十色的新鮮花瓣灑落池水,兩人準備著清涼開胃的涼茶和細致糕點。

她默默閉著眼眸,水珠從宮女手中的濕巾上滑落她的白皙脖頸,濕潤著她白皙細嫩的每一寸肌膚,她的長發高高挽起,池水正好漫到她的胸前,那一片春光若隱若現,她懶懶地倚靠著浴池邊緣,麗質天生,簡直精美的像是一名從畫中走出的女子。

一片嬌紅色的玫瑰花瓣,緩緩隨著水流,漂流到她的正前方,隨著微微起伏波動的水紋,覆上了她胸前的白皙。

真像是一片天生的紅色胎記,花瓣般在她身體上放肆綻放,玫瑰的紅,與肌膚的白,形成嬌滴滴絕豔的鮮明對比,讓人覺得她似乎也是從花中誕生的女子,嬌美柔媚。

他隻是站在一旁,站了很久,宮女們已經悄悄地退了出去,她卻也沒有留意到周遭的特別安謐。

南宮政望著她的側臉,他們之間隔著若有若無的煙霧,似乎他不經意踏入的地方,是天上的天池。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他踏入池中,卻發現她依舊沒有睜開眼來。

他突地心口一緊,暗暗握緊雙拳,一步,一步踏浪前進。

她依舊是那副悠然從容的模樣,像是睡著了,更像是……

南宮政臉上的笑,那麼淡,越來越淡,漸漸,變得僵硬,最終,很僵,很僵。

他跟她,隻有一步的距離了,他緩緩伸出手去,覆上她的白皙肩頭,煙霧穿透過他的指尖,一寸濕意落在他的手心。

“敏兒。”

他眼波一閃,喚出她的名字,用最親昵的方式。她沒有回應他,也沒有像是往日一般睜開眼睛笑望著他,隻是她的螓首一分分往下垂,像極了貪睡慵懶的孩子,隻是這一個動作,幾乎嚇壞了南宮政。

他的身上,居然開始沁出冷汗。

在偌大的溫暖的浴池中,他居然冒出冷汗。

“蘇敏,蘇敏!”他雙手扶著她的身子,她就像是徹底沉入夢境一般毫無招架的能力,所以身子隻是隨著他的擺弄,輕輕靠向他的胸膛。

他的身子一震,她的身子很輕盈,隻是壓倒他心口的那一瞬,勝過千斤巨石,巍峨高山。

他短暫地沉默過後,才聽出自己的呼喚,已然夾雜了幾分不太鎮定的顫抖和起伏,她的身子還是溫熱的,他說服自己那隻是幻覺,他最終幽幽地探出了手掌,去琢磨她的鼻息。

無人看到,他的手指,也是顫抖的。

她還有呼吸。

她隻是睡得太深。

慶幸。

萬幸。

他屏息,這才長長舒出一口氣來,把她擁抱著,抱的那麼緊,那麼用力,幾乎要把她嵌入自己的體內一般才放心。

懷中的女子最終發出不安的夢囈,她半眯著清亮的眸子,長睫毛上掛著水珠,因為浸泡在溫水中的關係,臉龐的肌膚也變得異常紅潤。

“政,你什麼時候來的……”

打個嗬欠,她懶懶地問了句,記得方才在她身邊的還是小紅小綠,什麼時候換人的?她沒有任何的印象,她有些苦惱,不該在他來的時候,睡得這麼死。

他卻一句帶過,壓低她的螓首,平複著內心的情緒。“沒什麼,我也隻是覺得天氣炎熱,想來沐浴,涼爽一些。”

“是嗎?”她微笑,笑彎了眉眼,順從嬌柔的模樣,讓人更覺得窩心安定。

為什麼,她倚靠在他的胸膛前,聽到他的心跳聲,那麼快,那麼快,那麼清晰,那麼急促。

“想跟你一起洗鴛鴦浴。”他方才溫和的笑意一閃而過,現在在嘴角揚起的,是多少看起來不算正派的邪妄笑容。

習慣了他獨特的表達方式,現在她已經沒有一開始的那麼單純,也學著可以融會貫通,甚至,回應一句,臉色不變。她噙著笑意,從容大方:“是跟我,還有我們的孩子一起洗吧,正好,一家三個人團聚呢。”

他的臉色一沉,笑意變得有些僵,再好的興致和情趣,提到她腹中的這個孩子,他隻能擔負爹爹的身份,顧及這個珍貴的孩子,哪裏還敢造次?

他南宮政,也不是毫無人性的男人。

至少麵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和自己的骨肉,他的理智和情感,都很清醒。

她看到他的克製,挽唇一笑,伸出濕漉漉的小手,捧著他的俊顏,主動湊上前去,她小巧的鼻頭抵著他高挺的鼻梁,她深深地望著他,笑而不語。

她的柔情蜜意,藏在她的眼底,像是深海的珍珠,柔美亮眼的讓人不敢直視。

“剛剛,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的神色一柔,下一瞬,伸開雙臂,輕輕抱著他。

南宮政安靜地當著聽眾,傾聽著,她不太跟自己說夢境裏麵出現的風景和情節,除非,是讓她記憶深刻的。

方才他叫不醒她,是因為這個夢,拉住她了吧。

“我看到自己了。”她親密地環繞他的脖頸,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軟的豐盈輕輕貼在他的胸前,隔著布料,仿佛溫度一分分投入。

他眼神一暗再暗,卻克製著,繼續安靜地聽下去。至少,他還感覺的到那令他失控的體溫,他還體會的到她胸口下的心跳,他還聽得到她輕柔顫抖的聲音。

他,南宮政,原來內心也有恐懼。

他現在才看透,他害怕的,是哪一天,他在無意間,觸碰到的是她斷絕的呼吸,是她冰冷的身體,是她永遠都不會開啟的唇。

他怕,叫不醒她。

他的恐懼,一點一滴積累著,白天黑夜都在無聲無息地增長著,所以這些日子他不管多忙,都會趕去她的寢宮,與她一起安睡。

但他睡著的時間,並不多,他不能放任自己一覺到天明,生怕一覺醒來,她沒了。

特別是深夜,他總要醒來好幾次,聽到她均勻安穩的呼吸聲,拉著她溫暖柔嫩的小手,才能繼續入眠。

他的恐懼,隻有他自己知道,連蘇敏都不曾察覺一分。

“我看到我自己,站在懸崖上了……”她的這一句話,讓南宮政抽離出來,俊眉微蹙,生怕她看到了,是不好的情景。

“隻有你自己一人?”南宮政冷冷開口,即使給她造成這些不安畫麵的人,已經長埋地下,但每當提及這個話題,他的語氣還是無法變得溫和。

“我看到的,隻有我。那天飄著雪,天氣好冷。”她淡淡笑著,那種寒意,幾乎要滲透她的身體,冰封她的心。

不過,她現在卻身處八月的浴池中,外麵的天氣是炎炎夏日,浴池中是溫和的水溫,不讓人過分煩躁,舒服愜意。

南宮政卻隻能深深地望著她,聽她說下去。

而他落在身側的手掌,不知何時,已經握成拳頭。

她的嗓音,輕輕的,柔柔的,偏偏帶著一些些澀然的味道,讓南宮政的心口傳出一陣不算劇烈卻很真實的疼痛。“我看著自己的背影,覺得這個女子好孤獨,好寂寞,她凝視著腳下的光景,光光那個背影,就讓我心酸疼痛。”

“別說了,不好的回憶,不用記得。”南宮政驀地正對著她的眼眸,麵色一沉,不想回憶這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她卻搖頭,骨子裏的倔強,漸漸萌芽,取代了方才的柔順。

她執著地,開了口。“然後,我見到了她的眼神。不,是我自己的眼神。她最後一刻的表情,是……”

“我說,別說下去了。”南宮政卻拒絕聽下去,這是他一輩子,過不去的坎兒。

蘇敏的雙手漸漸從他的肩膀上滑落,她在水中準確無誤地找到他的手掌,發覺他的拳頭堅硬的不讓人用溫暖去開解,她花了好一陣工夫,才讓他鬆開拳頭,下一瞬,把自己的小手,塞入他的掌內。

他光是想想,她如何在那麼寒冷的日子,從懸崖上墜落,就像是一片白色的雪花,那種畫麵,讓他覺得心口冷,也覺得身體無一處不再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