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半,你跟誰生活在一起,誰救了你,你們在哪裏。”
她覺得他好像知道很多,時間也掐的很準,甚至,揣測道她有人相救照顧。
“我不知道他是誰,那個地方,我也不清楚是哪裏……”她的聲音越來越弱,這才發現,她一片空白。
南宮政的臉色,愈發難看了。
誰照顧她,是個男人,這世上有這麼多無私好心的男人嗎?
應該是心懷不軌才對,找了個偏僻的地方,跟這個無力保護自己的女人共處一室一年多,肯定心懷鬼胎。
“蘇敏。”
他突地溢出了這一個字眼,她甚至來不及細細品味,她抬起眉眼,隻見他的雙手,放置在她的肩頭,神色一柔。
“你的名字。”
“喔,是真的嗎?那我幾歲了?”
朱大嬸一直問她幾歲成婚的,她從來笑而不答,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大,也不清楚自己是否依舊出嫁,也有心愛的那個人,疼愛自己的夫君。
“十八了。”他的眼神愈發深沉,她眉眼之內,隻是熾燃的好奇,卸去了一開始的防備,整個人跟孩子一樣單純無暇。
“喔,你說你是南宮政對吧。”她怯怯地重複了一句,生怕又看他的臭臉。
“你說沒人的時候,會叫我三哥,當時我沒有理解你的真正意思,原來是你想要過平常人的生活。”
他的笑意多少顯得苦澀,突地長臂一伸,再度把她拉入懷中,俊顏貼在她的麵龐上,輕聲問道。
“嫁給了你,就過不上平凡人的生活嗎?”她打破沙鍋問到底。
他笑,點頭。
“讓你受過很多傷,甚至生死的艱辛,都是因為我的緣故,這一回你變成這個樣子,也是我一手造成的。”
他說的冷冽,表情藏匿著痛苦,滿滿當當盡是自責。
不過,真好啊……
上蒼沒有讓他徹底失去她。
真好。
她還完完整整的。
聽他的話,好像他對她並不壞,表麵隻是表象而已。他對她,比看起來的溫柔多了。
“知道我這一年多,是怎麼過來的麼?一切都證明你死了,所有人都提醒我你死了,但我還是麻痹自己。
他的嗓音,帶些低沉,帶些虧欠,帶些磁性,在她的耳邊回響。
“因為我一直記得你跟我說過的那句話,不用害怕,你又不是一個人。”
所以,即使她死了,他也覺得她沒離開。
他不是一個人。
他瞇眸,問得很冷冽,雖然不是在對她發怒,臉龐籠罩的狠毒猙獰了他。她顫著聲,聽在他耳裏,響如猛雷。
他將話,哺喂在她唇舌之間,在她驚訝微張著嘴裏,更深深探入,與她的粉舌糾纏嬉鬧,她被他吻得不能呼吸,漲紅的臉上總算回複些血色。
南宮政的惡名,從很年輕時就遠播了。他為了心中的欲望,將想要得到的一切,都攬住懷中,不肯輕易放手。必要的時候,他可以為了一己私欲,不擇手段。
他對她,還有很多的好奇,但不是在此刻要詢問的。
無論一年半,跟她朝朝暮暮的是誰,那不是他現在要追究的對象。
他有很多話,太多話,憋在心裏,來不及對她說,就從南宮遠口中聽到那個噩耗,讓他險些以為自己要遺憾終生。
“世人從不覺得我是什麼常情的男人,所以他們都不認為我對你的留戀,是長久的。沒想到,我終於如願得到你,但是,我好困惑。困惑為什麼沒有對你失去新鮮感,我的劣根性就是對同一項事物不會維持太久的興致,我以為自己隻是貪戀妳身上那股寧靜溫暖的氣息,得到了,卻維持不了太長的時間,幾個月,或是一年,就該視如敝屣,但是……為什麼沒有呢?”
他淡淡一笑,他的懷抱讓人很安心,聽著他的心情,她也不再想要逃避了。
她感覺到南宮政的不同,不……應該說是熟悉,淬入骨髓裏的熟悉感,他的眼神他的笑容他的一切一切,都是最初的熟悉。
她困惑地發覺自己被籠罩住,動作有些遲疑地左看右瞧,再緩緩仰頭,看到了有張臉孔正俯身凝覷她,她對上那雙黑眸,像墨石一般的黑眸。
“也對啦,很多夫妻都沒有真感情……”她的聲音喚回他,他低首,對上她關懷的美眸,他臉龐線條柔化,不再那麼凶惡肅殺。
他看起來很沉默,好像就算麵對眾人提問也一副不怎麼想應答的樣子,但現在他完全不一樣,他端茶給她時,傾低著高出她許多的身子,放輕著嗓在同她說話,唇畔掛著讓人想回應的淡笑,眸子深邃,直勾勾瞅著她,一點也不惜字如金。
“錯了,我喜歡你,疼愛你,你也是,我們是相愛的。”他說的認真,不容置疑,仿佛她的眼神流露半分遲疑,都是對他的侮辱。
“麵對你,我甚至第一次,想要為了你的幸福,放開你,這不像我。”他說的自責。
她卻覺得心口暖暖的,噙著笑意說道。“你對我還真好。”
“也許你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吧,你不責怪我斥責你離開,反倒始終如一,否則怎麼會有一個像你這般的傻丫頭掏心挖肺回應我,甚至為了我,犧牲自己最珍貴的性命。”南宮政眸裏的笑很是溫柔,瞬間柔化了原先黑瞳裏揮之下去的肅然,他的神情變得好柔軟,傻丫頭三個字,幾乎要逼出蘇敏早已流盡的熱淚。
他以前,最愛這麼喚她,帶一些些的取笑及數之不盡的寵溺,他以為自己此生已不會再有機會這麼喚她了……
“我為了你,付出生命嗎?”
她蹙眉,眼底酸澀,她醒來渾身動彈不得,臥病不起,甚至一開始不能照料自己,不能說話,而且腦海一片空白。
這些,都找到了原因。
她不是病秧子,而是犧牲了自己,沒想到僥幸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又走回來了。
雙眼辣痛,本能濕潤了幹澀,那不是淚水,她鼻酸,心窩卻泛甜,言語在此時變為多餘,她無須回應他,他已能從她的凝視中看到答案。
“這個原因,讓人覺得好心酸,又好溫暖……”
她說完這一句,仿佛折騰了這麼久,她已經用完自己全部的力氣,昏倒在他的懷中。
南宮政驀地臉色一沉,這才想到她的身子才剛剛恢複,他卻讓她再度被驚嚇,被傷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榻上,她真暖,輕輕的,像是一團雲兒。
這一夜,他一直抱著她入睡。
他自問自己算不上一個善男信女,不過這一次,他突然想要感謝上蒼。
雖然他痛苦了一年多,但上蒼沒有讓他一輩子痛苦迷茫下去。
翌日的清晨。
她睡得不算安穩。
溪流淌過,那窸窣的聲響回蕩在耳裏,讓蘇敏的心口突然泛起一陣刺痛,疼得她差點落淚。一股帶著暖意的熱潮忽然從心底泊泊湧出,迅速在她的體內擴張蔓延,她沒有去深究那股暖流所代表的意義,唇邊卻不自覺地噙著一抹甜甜的笑。
她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被摟在一副寬闊的懷中,一抬頭,不意外地看見南宮政的臉。
他還沒醒來,沈睡中的俊臉仍有著令人屏息的魅力。
蘇敏靜靜凝望著他,腦中依稀憶起昨晚她作了噩夢,夢見冰冷的水灌入她的口鼻,爬滿她的全身,把她拉入無底海底,後來……她似乎被摟進一堵溫暖的懷抱,耳畔還不斷傳來溫柔的安撫。
原來那並不是夢!是他陪了她一夜,為她驅走可怕的夢境。
他,是自己的丈夫啊。
她緩緩伸出手,觸碰著他完美的棱角,表情平和又滿足。
她找到親人了,也找到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