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是她最後一回來宮裏了吧。

除非,他改變既定的想法。

如果她如今成了他的負擔,那麼,她給他一條坦蕩的前路。

隻要他可以完好無損,其他別的,她不再想,人生,原本就該有得有失,不該患得患失。

讓他不放棄,決不能讓命運輕易毀掉他的人生。

他暗暗緊握雙拳,他痛恨自己,什麼都看不到,如今,也什麼都聽不到。

整座殿堂之內,一片死寂,無人的高高在上,無邊寂寞。

高處不勝寒。

這種寒意,在此刻,更加明顯,更加露骨,更加不可抵禦。

懺藥房。

淩風領著司徒長樂,走到宮裏的藥房之內,一個人影正背對著他們,挑選著合適的藥材,沒有留意到有人走進來。

淩風做了介紹,希望這兩個在民間各有所長的大夫,可以合力。“老先生,這位是替聖上診治的司徒大夫,你們一同商量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最快的藥方,分散聖上體內的這種毒藥吧。”

那個人一轉身,看到司徒長樂,麵色卻突地一沉。

這張臉,即使再過十年,化成灰他都記得。

兩人的情緒,都變得激動。

公孫洋臉色一白,恨恨地笑道。“居然是你?”

司徒長樂哼了一聲,白了對方一眼:“你還沒死啊。”

對方也完全不讓步:“老家夥,你都沒死,我哪裏敢走在你前麵呢?”

司徒長樂不禁推測出南宮政體內毒藥的劇烈,如果連對方都無法找出辦法,可能不太樂觀。他想到此處,卻又不想看到蘇敏流淚,孑然一身過日子,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不耐煩地丟下一句話。“我來不是跟你吵架,如果你不想在我這裏打下手,那就滾遠點,別妨礙我研究辦法。”

“那就各憑本事,看誰有能力為聖上解毒。”公孫洋冷聲道,不過還是無法否認,在用毒方麵,這個老家夥,勝人一籌,或許,他可以找出最佳的法子。

他真好奇,是誰請得動這個偏執對一切富家豪門毫無好感的固執老頭子?

“你說。”

蘇敏愣在原地,手中縫製的那一件黑色披風,突地無聲滑落手邊,銀針刺入指腹,血珠突然冒了出來。

她隻是好幾天不曾入宮,隻是好幾天沒有見過他而已,居然從身邊人口中,聽到了那個噩耗。

她隻是給自己找了一點事做,不讓自己繼續那麼懷念南宮政。

這是喬媽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成熟的婦人,說話從不添油加醋,值得人信賴。

她說,宮裏已經翻了天。

她說,南宮政已經被南宮遠擊敗,失去了政權和皇位。

她說,如今南宮遠又重新回來了,把之前錯失的一切都奪過去了。

蘇敏以為這是傳聞,想要跟南宮桐商量對策,不過他卻在府外遊戲人間,整夜都不曾回來。但提心吊膽過了一天之後,這可怕的“傳聞謠言”,滿天飛,整座皇城的市井小民,都知道幾天之間,換了皇帝,換了皇朝的主宰者。

她心裏的希望,徹底幻滅,誰都知道南宮政是個強者,但瞎了眼的老虎,早就沒有了往日的氣勢和殺傷力。

這是個通俗易懂的道理。

任何人,或許都可以埋伏,偷襲,抓捕他。

然後,以他的性命,要挾南宮政的心腹,徹底投降。

她看不到眼光,今天陰沉沉的天氣,空氣幹燥寒冷,仿佛要下雪。迷失了心,她走入庭院,心在風中飄飄蕩蕩,她的眼角處,早已沒了眼淚。

南宮桐聽到了消息,早已按耐不住,從另一個方向的房間內衝出,喬媽跟在他的身後,想要追上他卻不果。

“喬媽,你別攔我,我要去找那個狗皇帝算賬!”

他臉色鐵青,風風火火衝向前,蘇敏的腳步愈發倉促,跟了上去,揚聲吼道:“你不能去!”

“那個人是我哥,是我親哥,我怎麼不能去。放開我,放手!”失去理智發了狂的桐,雙眼通紅,蘇敏攔著他,卻也被他大力的張牙舞爪牽累,打得渾身發疼。

她終於攔著他,跟喬媽一起壓製住已經崩潰的南宮桐,她抽出雙手,喊來幾個長工,把他架住。

“你去做什麼?你進宮,可能自身難保你知道嗎?”蘇敏冷聲問道,麵無表情。

南宮桐的麵色更加慘白,情緒不平,連連怒吼道:“至少也要去試試看,不然誰知道那個狗皇帝會拿我哥怎麼樣!你是不是沒看過他背上那些傷,那些都是誰幹的!狗皇帝心存怨恨,他殺回來除了要回皇位之外,還要的是我哥的命,你知道了這些還要阻攔我嗎?”

蘇敏突地心一涼,仿佛無意之間知道了什麼南宮政一直不願說的過去,但她如今不能花費太多的心思去回想過去,隻是佯裝自然,壓低聲音說道。“是,我還是要阻攔你,不讓你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