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誰也沒有想到,小主子竟然由您所出,這是天意,長老閣也無話可說,所以對於您和主子之間的恩怨情仇,長老閣不會插手,但按古家祖訓和長老閣的存在意義,小主子本該送入長老閣訓練,但主子為了你,違背了祖訓,以命擔保,倘若小主子有絲毫閃失,主子以死謝罪。”

楚晚幽緩緩的抬頭,注視著弄梅。

弄梅凝重的抬眸,直視著楚晚幽,繼續說道:“而如今,小主子命懸一線,主子不顧一切發兵祥雲國,這是長老閣不會允許的事情,長老勢必得出山,主子很危險。”

楚晚幽喉嚨發緊,嘴唇蠕動,卻發不出聲音。

弄蘭輕歎一聲,上前一步補充道:“古家的祖規,您有所不知,四位長老本是古家先祖的家臣智囊,當初古家先祖為了防止這四位得力家臣有異心或是背叛古家,於是下了血鎖,讓他們的命運完全附屬在古家的血脈上,古家生,他們生,古家亡,他們亡,而為了表示對這四位家臣的信任,古家先祖立下家規,關於古家子嗣傳承的問題上,就算是家主違背祖訓,長老也有權出麵製止,數百年傳承下來,就到了今天這樣的局麵,但無論主子如何強勢,長老被逼隱世,但長老閣還是存在的,更何況主子為了您,對長老做出了承諾,現如今局勢變成這樣,長老閣四位長老一定會出山。”

楚晚幽垂下眼,沒有人看清楚她在想什麼?

弄梅和弄蘭相視一眼,繼續說道。

“主子的武功高強,但主子的武功是長老所教,四位長老各有所長,且功力深不可測,萬一……”弄蘭後麵的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卻很清楚。

楚晚幽垂下眼,如果她接下宮清雋的聘禮,對古燁來說,是最殘忍的事情。

不僅僅是因為愛她,還有他的尊嚴,他一生狂妄冷酷,又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威迫?

與其說他是不顧傲人的生死,還不如說他是在以死證明他的愛。

這次,她想和他一起努力,不努力,又怎麼知道結果如何?

大東帶著大批的禁軍包圍了客棧。

馮雲慌亂的闖了進來:“公子,不好了,瑞豐國派出大批的禁軍包圍了客棧和驛宮。”

宮清雋站在窗外,麵無表情的看著大街上的禁軍,並沒有回頭。

“公子……”馮雲焦急的上前。

宮清雋緩緩的回過頭來,眸瞳深不可測,心裏的震驚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不停的問自己,為什麼?

古燁為什麼為這樣選擇?而她又為什麼會這樣選擇?他們真的可以置楚帝於不顧?

“我給你三天考慮時間,如果三天內,你不交出解藥,那麼……我血洗祥雲國。”

門,無聲的開啟,楚晚幽站在門外,冷冷的看著房間裏麵的宮清雋,淡淡的說道。

宮清雋並不慌張,他緩緩起身,走上前:“這就是你的答案?”威脅他?

楚晚幽看著他,淡淡的說道:“你不仁,我不義,傲人是我的兒子,為人父母,我不可能放棄我的兒子,但是,活著固然重要,如果我因為逼迫而嫁給你,這一生他都不能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因為這會是他無論如何都洗刷不掉的屈辱,他一生有再大的成就也不會有意義,既然生不如死,還不如死,有整個祥雲國百姓為他陪葬,包含你宮家整個皇室,雞犬不留,就算是死,我也相信傲人不會怪我這個娘親。”

如果他傲人真的死了,她和他爹自當去陪他,生,並不可怕,怕的是生不如死。

宮清雋眯眼:“你威脅我?”

“威脅?不,你知道的,我會這樣做的。”楚晚幽緩步上前,立在他麵前一寸之隔,掀開眼簾平靜的注視著他,立在他麵前身形如山,產生的壓迫感就連宮清雋都有些心驚。

“那古家呢?古家就此斷絕,古家會同意嗎?”在她這樣驚人的氣勢下,宮清雋不自覺的後退一步,鎮定的問道。

“這不勞你費心,你祥雲國與古國交戰已經吃力,隻要我一發兵,你祥雲國什麼下場,你是聰明人,你明白的,而我說過,我的傲人如果有測,整個祥雲國陪葬,殺光你宮家每一個人,我說到做到,話已至此,你自己想清楚,我,等你的答案。”楚晚幽冷冷的說完,邁步走出去。

看著她優雅挺直的背影散發出來的森寒冷戾的酷厲之氣,宮清雋心裏突然有些慌,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料,在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不了解她。

“晚幽……”

楚晚幽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宮清雋垂下眼,聲音低沉的問道:“為什麼不能愛我?”他對她的愛少嗎?不,他對她的愛不比古燁少過,為何她從頭到尾無視他對她的心意?

楚晚幽回眸看著他,冷冷的說道:“不是不能愛,而是我根本就不愛”愛了就是愛了,就算明知道會傷,會痛,也甘之如飴,不愛就是不愛,對她的情再深,再重,她會感動,卻不會也無法以愛回報,因為心自有定論。

“是嗎?”她從來不曾愛他?宮清雋深受打擊的後退一步,手撐著桌子。

“就算不為你的子民著想,也要為你宮家著想,何必連累無辜的人?宮清雋,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

一道悠遠低沉的聲音從遠處由近而遠,宮清雋回神,看著門邊,她已經沒有了蹤影。

“公子,殺出重圍吧?”馮雲插出劍,凝重的說道,公子如果前幾天出京了就好了。

宮清雋緩緩的坐在桌前,垂著頭,讓馮雲看不出來他此時的神情。

“退下。”他需要好好的想想。

“公子……”馮雲焦急的出聲,現在事態確實不妙,這裏是瑞豐國的地界,公子不能再身處危險之地了。

“退下。”宮清雋語氣一沉,威迫感十足。

馮雲遲疑了一會兒,恭敬的回道:“是”然後走到門邊,把門帶上,守候在門邊。

宮清雋緩緩的抬頭,俊朗的臉龐透露出一絲不甘,怎麼會這樣?他還是沒有看透晚幽嗎?

這一次,他輸了嗎?

楚晚幽走出客棧,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有一股不安感,她交代了大東一聲,自己騎著快馬出京城方向而去,聽了弄梅和弄蘭的話後,她心裏實在放心不下古燁,她要去見他,告訴他,她不會因為傲人舍棄他,就如他不會因為傲人而舍棄她一樣,天下之大,她和他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救傲人,她相信,他會和她同心協力,一起努力求傲人。

經過一夜的撕殺,古燁站在高高的戰車上,看著祥雲國即將被他攻破主邊關,神情間卻沒有絲毫的欣喜。

“攻城,殺!”高昂清亮如天際傳來的聲音穿透戰場上每一個人的耳中,讓人精神一振。

刹那間,喊殺聲驚天動地,黑魈軍帶著雷霆之姿揮境。

經過六天七夜的交戰,祥雲國與古國的最大的邊關城被古國攻下,祥雲國不得不棄城,被迫後退。

嚐到了勝利的黑魈軍也把這數天數夜惡戰的疲憊一掃而空……

古燁看著乘勝追擊的黑魈軍,黑眸中掠過一絲欣慰,抬頭望著天,喃喃的出聲:“晚幽。”“你這樣輕輕的喚我,我如果沒來,根本就聽不見。”

楚晚幽立在他身後,看著他難掩疲憊的眸子,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數天未眠未休,攻下了祥雲國的主防線。

古燁身體微僵,緩緩的回頭,看著站立在他身後的人,眼中劃過一抹驚喜,上前一步,緊緊的把他擁在懷裏:“晚幽”

楚晚幽笑中帶淚,伸出手回抱著他,靠在他懷裏:“我來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放棄你,因為我愛你。”

古燁身體一震,什麼話都沒說,隻是緊緊的抱著她。

東方的天際已悄悄泛出一抹淡淡的魚肚白,晨霧繚繞,時而如龍,如而如虎,變幻莫測,數條如鬼魅一樣在晨霧中穿梭而過,速度之快,讓肉眼根本就看不見。

此時的天還是剛剛亮白,觸目之處,也慢慢的披上了一層朝霞,晨霧也慢慢的散開來。

遠處有一景,金燦燦的在朝霞的光芒下更為耀眼。

雄偉高大的宮殿建築,上麵金色的琉璃瓦配合朝霞的顏色,異常炫目多彩。

如煙一樣的身影以閃電之勢,在宮殿上方盤旋了片刻後,向前方飛去。

祥雲國與瑞豐國交界的郊外。

一匹健騎在荒道疾速的奔馳著,路麵是凹凸不平的,蜿蜒而崎嶇,迤邐於丘陵與荒原之間,此刻,是黎明的前一刻,月光即將隱退,卻仍極盡餘力地照射著叢林的灰綠、一塊塊的黃色土脊。

賴情勒緊馬韁,突然感覺自己肚子一陣抽痛,讓她驚駭的瞪大眼,這幾天她沒日沒夜的騎著快馬趕路,但因為是官道,較為平坦,她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妥,但現在看著前麵那一條還望不到邊的山路,恐慌襲卷了她全部的知覺,孩子,她的孩子……

一陣一陣的抽痛讓賴情痛的全身冒汗,腿間的濕潤讓她全身僵硬,比身體上的痛楚還要來的尖銳鈍痛從她的心髒傳出,身心的巨痛讓她連勒緊馬韁的力道都使不出來,隻能任由馬在顛簸的山路上奔跑著。

而隨著馬的奔跑,她眼前一黑,身子趴在了馬背上……

當賴情醒過來的時候,她倒在草叢中,幽幽的睜開眼,映入眼底的是藍天白雲。

她掙紮著坐起來,全身刺骨陰冷的痛楚讓她臉色發白,冷汗直冒,看著草叢間那一灘血跡,她陡然變色,爾後哭的撕心裂肺。

空曠的野地上隻有她淒厲絕望的哭聲,讓人聽了忍不住的心酸。

慘白的臉,蜷縮的身體,賴情神智渙散的倒在草叢中。

她摸著自己懷裏的布包,腦子裏麵想起馮雨的樣子,掙紮著爬起來,卻發現自己全身都使不上力,自己起身都困難,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倒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從草地上爬了起來,跌跌嗆嗆的走著,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痛,冷汗讓她像在水裏撈出來一樣,臉色從蒼白變成慘青色,衣服上上滿是血,乍看之下,很是駭人。

她不停的告訴自己,她不能倒下,她還有事情沒完成,她現在還不能死。

幸好,這裏離瑞豐國鐵城已經不遠,等到賴情走到鐵城的時候,看著鐵城的守城士兵,她虛弱一笑,眼前一黑,終於陷入了黑暗裏……

古國邊關城,房間內。

楚晚幽輕擰著一塊溫熱的濕帕替古燁擦拭著臉。

古燁抓住她的手,把她擁入懷裏,他該要如何告訴她,古家長老的存在意義?

雖然他把長老壓製,但也這僅在於皇權上,在武功上,他的武功是出自長老閣的,他們被他逼的隱世,但如今發生這樣大的事情,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理,傲人如果能逢凶化吉,那長老勢必要把傲人帶走,而最重要的是長老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傲人陷入危險之中,在他們眼裏,他和晚幽對古家來說,已經沒有了什麼意義了,傲人才是古家的未來,恐怕他們不會同意冒這個險。

“別擔心,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麵對。”楚晚幽看著他眉間的皺痕,伸出手輕撫著,溫柔堅定的說道。

“先祖有訓,生下少主的女子不能活,而家主竟然以命相抵讓少主在外,如今受奸人所迫,使古家遭受五百年來最嚴重的危難,家主該當何罪?”

一道仿佛從虛空之上傳來的聲音悠遠綿長。

楚晚幽一凜,好深長綿厚的內力。

古燁坐在那裏,身形緊繃僵硬起來,身體騰空而走,往外麵飛去,楚晚幽仍下手中的帕子,緊跟其後。

邊關城外,楚晚幽一靠近,就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威壓之力,周圍的空氣稀薄,讓人呼吸不順暢,就是她都必須要運功護體。

四名老者憑空出現,朝著古燁恭敬的行禮:“參見家主。”

楚晚幽停在了古燁身邊,眉頭深鎖,這四個人每個人看起來差不多都七八歲左右,白發白須,神態舉止恭敬有禮,但目光卻銳利的如同的一柄劍。

古燁垂下眼,淡然道:“平身。”

其中一人走上前一步,一身青色的錦袍,手中握著一柄長劍,豁然是四人之首,他正是天極長老。

“老臣等特地前來,請家主遵守自己的承諾。”

古燁臉色微變,臉色倏地緊繃,眸瞳一沉,神情凝重肅默。

楚晚幽想起弄梅的話,臉色也驀地一沉,這四人逼他兌現自己的承諾,以命抵命?

她站在古燁前麵,手中的鳳血刀出現,刀芒一閃,聲音冰冷:“你們想做什麼?”

古燁抬頭看著四人,眯眼道:“如果本主不呢?”

天極長老不急不惱,淡淡的說道:“那老臣等自當‘請’家主遵守。”

古燁低下頭,沉默了片刻,手中的劍芒一現,他淡淡地說道:“本主一直想要看看長老真正的能力,受教了。”話音剛落,劍勢肆意中流露出霸氣,刺,掃,挑,抹,都帶著洓莫能當的氣勢。

天極長老不疾不慢,眉目一挑,絲毫不以為意,家主再厲害,也終是凡人之軀,這些都是他教的,他當然不會放在眼裏。

他輕鬆的避過每一招,天機不可泄露,否則就適得其反了,他隻有順應天道。

楚晚幽極度的駭然,以古燁的武功,竟然未能憾動對手分毫,這人的武功根本已經到了登峰造極,不是人了。

她刀一橫,身形一躍,與古燁配合攻擊,破天劍芒四耀,鳳血流光溢彩,千年來,鳳血與破天的勢不兩立到現在的相輔相守,劍法和刀法竟然完全融合,再加上兩人心意相通,天衣無縫,威力瞬間增加數倍不止。

天極長老驚訝萬分,上古神器,果然非同凡響,如果他不是修煉了數百年,恐怕也難以抵擋了,他們不能再留在人間了。

與他心意相通的另外三名長老,都各有所動,

突然間,風聲大作,青雲翻滾咆哮,仿佛有異獸不甘的怒吼,也仿佛有哀怨的尖鳴。

古燁心神有些恍惚,他隱約感覺到了一種傲然超塵的劍意,如同蛟龍一樣,桀驁不馴,任意散發著他的威勢,仿佛本該如此。

而此時楚晚幽被一陣震撼湧上心頭,一股撲麵而來的大氣從腦門上直追而下,那感覺有如同醍醐灌頂一樣豁然開朗,任憑她如何努力,也達不到的鳳血第九層心法在此時對她闖開了大門。

兩人劍氣縱橫,刀氣披靡,荒原上蕩起一圈圈波紋,整個天地都似乎微微顫抖起來。

兩人眼中隻有彼此,他們盡情的揮舞著,沉醉在這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裏,仿佛就此天荒地老。

四人相視一眼,身形快速的轉換,如蒼鷹捕兔一樣分開了他們。

楚晚幽被兩人困住時,心生不妙,這四人分明是想拆開他們的刀劍合壁。

這樣,她和古燁都不是這四人的對手。

古燁劍隨心舞,每一劍擊出,劍和人的契合越來越密,突然增長的內氣不斷洗刷著他的身身經脈,丹突飛猛進的內力一動一躍,然後被他融合吸引。

天極長老眯眼,不能再讓家主領悟下去了,他念動法訣,一縷輕煙從他手中纏繞,隨手一揮,正沉浸在劍意中的古燁隻感覺胸口一緊,剛才感覺到的舒適感一下子跑的無影無蹤,他隻感覺到椎心的痛苦。

“不……”楚晚幽瞳孔倏地放大到極限,然後又猛地收縮,古燁胸口噴出的鮮血映紅了她的眼。

四名長老都收回了手,相視一眼,憑空消失。

她呆滯的看著那鮮血不停的湧出來,從古燁的身體裏麵湧出來,身體僵硬的不能動彈。

古燁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抬頭看著呆滯在那兒的楚晚幽,她慘白的臉色,呆滯的眼神,讓他有如挖心之痛,如果他死了,她如何承受?

這一刻,他的心很荒涼,曾經他發誓,絕不會像他的父親那樣死的不甘,但現在,他比起他的父親,他的不甘更甚,他的遺憾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