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簡直就是他皇姐的小翻版啊,長得與他皇姐小的時候一模一樣,連表情都是相似的。

他來的時候,就聽方雲信說了,自己的皇姐有了那人的孩子,還是一對龍鳳胎,初時聽到,心裏難免疙瘩著難受,可如今真正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簡直比看到自己的孩子還要開心。

忍不住就鬆開了明朗,忍不住就把那小女孩兒抱在了懷裏,忍不住就吻了吻那粉嫩的小臉蛋,忍不住把表情放到極柔和,說道:“我……我是你舅舅啊!”

“舅舅?你是我舅舅啊!”

酒窩一點也不怕人,她還伸出小手在賀華尊的鼻子上摁了摁,引得身後那些跪著的大臣,一片地倒抽冷氣,連皇後生的女兒都不敢與皇上這般親昵,不敢……做這樣的舉動,這孩子哪怕是公主生的,也未免有些放肆了吧!

哪想賀華尊非但不生氣,還滿意地笑了出來。

“是啊,我是你舅舅,我來接你和你娘親回家,你開不開心啊?”

“開心啊,舅舅真好,有舅舅來了,我們就不會挨欺負了!”

說完,還不忘了哀怨地看了看那個已經暈過去的孫菜花,意思那個人剛剛欺負過她。

酒窩這舉動,看得明朗直搖頭,哎哎,這孩子睚呲必報的性格,和她的爹,倒是十成十的像啊。

賀華尊的臉色立刻一沉,冷冷地吩咐道:“不要說朕不講情理,就按著朕的皇姐是一般人家的女子,這事,你們按法規去辦,不要偏頗了。”

賀華尊這話吩咐完,孫家的人以及牛大福,都不住的磕頭求饒,皇上說是這麼說,就算是按照法規去辦,他們這罪也輕不了,何況,他們才不信那些當官的會按普通的法規去辦呢!

這事皇上不直接下令殺了他們,那是不屑於他們相爭,把這事吩咐下去,那下麵的人怎麼能不懂得體察聖旨,自己這盍家老小的命……真真的交待下去了。

賀華尊懶得聽,衝著兩旁侍衛一使眼色,立刻衝出來一群帶刀的皇家侍衛,把這些人都拖出了院子。

在這一片雞飛狗跳之中,賀華尊也發現了站在明朗身邊的,明朗的另一個孩子。

那孩子……怎麼說呢,就像一根刺一樣紮進賀華尊的心裏。看到那半張麵具,看到那露在外麵的半張小臉,那討厭的人,就會在自己的眼前出現了。

但……他也沒辦法,誰讓那是自己皇姐的孩子呢,大不了這喜歡的多見見,這不喜歡的……支個遠點的地方,眼不見心清靜吧。

賀華尊帶著人親自來接,明朗想不回去,也不可能不回去了。

這安靜的生活,真真的要結束了,再回去,會不會又是一翻血雨腥風,誰能知道呢!

這麼多年離開大印皇宮,皇宮還是那個樣子,好像似乎還是自己十歲那年,披掛帥印出征邊疆的模樣。

這世間萬物,承載著歲月無盡的風波過往,而不留任何痕跡,人若像它們這般不帶任何感情的生活,是不是不會這般心累……

麵對著皇宮洞開的大門,麵對鸞駕前鋪著的長長的紅毯,麵對著前方跪著黑壓壓一片的滿朝文武,轎簾剛被掀開的明朗,看得微微有些頭疼,難道真是老了嗎?見到這樣的情景,再也沒有豪情萬丈,隻有沉沉澱澱的東西,令人回味著,令人逃避不及嗎?

坐在明朗身旁一左一右的兩個小包子,畢竟隻是孩子,哪裏見過這樣浩大的陣勢,在小村子裏,接受那麼一幹人等的跪拜,都有些驚慌了,何況這次的成百上千人,簡直驚得張不開口了,一人一隻小手緊緊地拉在明朗的衣襟上,小聲地問著:“娘……”

“別怕,這是應該的,你們是這天下最最尊貴的人,以後,這樣的事常有,忘記娘教過你們的話了嗎?”

明朗左右安慰著,掐了掐小包子湯圓的小臉。

“娘,酒窩……酒窩知道呢,娘教過我們,這個時候,這個時候,應該叫……叫平身。”

坐在轎子裏麵的賀華尊,被酒窩甜甜的笑容感染,一把把孩子抱了起來,興高采烈的點頭道:“對,叫平身!”

皇上當著那麼朝臣的麵,一手攙著明朗一手抱著小包子酒窩從鸞駕上走了下來,足可以看出,對這母子三人的重視。

老朝臣早就清楚皇上與長公主殿下之間的關係,人家姐弟情深,皇後立了幾年了,鳳印依然懸在長公主的臨霞宮中,可見皇上的用心良苦,且這五年裏,每逢公主殿下的生辰,皇上都要舉國大赫,宮中也要舉扮慶賀的儀式,哪怕過生辰的人不在宮中,這個禮儀也從未中斷過。

新朝臣見到皇家姐弟並肩而走的場景,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馬上推測出皇上的聖意,皇上對長公主殿下的恩寵不衰,哪怕五年沒有見到,卻仍然是排在第一位。

走在那紅紅的長毯之上,兩旁侍衛威嚴而立,紅毯的前方朝臣全禮跪拜,本是一片大好的景象,隻要走完那紅毯,就是全了這宮門前的禮了,算是明朗離開五年後,正式還宮了。

就在紅毯將要走完,眼見著宮門已在眼前了,明朗忽覺一陣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

那種氣息是她思及又思的,這些年來,每每午夜夢回,他似乎都站在自己的床前,等自己用手去碰觸時,他又會像影子一樣消息了。

還未等她再加確定一下,一道黑影衝突了天幕,在侍衛們毫無反應的情況下,像天神一般降在他們的麵前,站在洞開的宮門之下,攔住了明朗向前的路。

等這黑影落下,兩旁的侍衛才反應過來,大喊著,“抓刺客啊……”迅速地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暗衛更是從藏身的暗處跳出,把賀華尊和明朗團團圍住,保護在安全的地方。

並不是皇家的侍衛反應速度緩慢,而是眼前這個黑影的速度實在是太讓人驚歎了,仿佛已經脫離了人的能力,像鬼像神像仙了。

被護在暗衛身後的明朗,在看清來人使用的武功再不是自自己身上拿走的仙倦神功時,心頭頓感一種苦澀,竟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了。

那是屬於魔尊的,連身形和身法都是魔尊的,無二樣了。

想想自己屈死的恩師,明朗的雙眸中已經溢出了淚水,曾經想過無數次與玄墨相會的情景,真到相會時,竟是無言的了。

侍衛緊緊的圍著玄墨,卻在玄墨周身散發出的冷冷的內力團的壓迫感下,並沒有貿然出手。

兩方持對峙的狀態。

玄墨的目光越過人牆,投射到明朗的身上,五年未見,他的小七還似當年一般光彩照人,渾身更是散發出了為人母獨有的慈悲來,似被一團溫暖的光輝包圍著,隻要看上一眼,便覺得安心了。

當年的事,他不知要如何向小七解釋,因為不管說什麼,事實都已經成了事實,明朗的恩師必闕道長確是死在自己的父親之手,這是無可爭辯的。

當時情況危急,在他們都被卷入到黑洞之中,必闕仍就不依不饒,魔尊哪裏有那樣好的脾氣,何況看必闕早就不順眼了,一拳下去,直接把必闕打進了那莫明的黑洞之中。

他抱著明朗盡量躲著他們之間的爭鬥,可那龐大的黑洞真的像個地獄一樣吞噬而來,讓他無力招架。

就在他漸感體力不支,眼看著就要被黑洞吞沒下去時,魔尊的手抓了下來,伴著低低的歎息,“我怎麼有你這麼一個混蛋兒子。”

這句話聽得他差一點就要反口過去,他不想有他這麼一個混蛋兒子,他還不想有他那麼一個混蛋爹呢。

若不是他的突然出現,他和小七又怎麼會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

魔尊一隻手緊緊地抱著梅尺素的屍體,一隻手緊緊地拉著他,向黑洞對著的另一條帶著微微有些光亮的地方努力飛過去。

因為黑洞的引力,他們根本走不了太快,黑洞就在後麵追著,情況萬分的危及,魔尊讓他放棄明朗,他死也不從。

魔尊本來是要伸手點了他的穴,強迫他放棄的,卻不知為什麼,手指在接觸到明朗的手腕時,頓了下來,還一反常態地把懷中抱著的梅尺素塞在他的懷中,從他的懷裏強迫搶出了明朗。

他奮力的掐紮,不讓魔尊得逞,卻聽魔尊說:“冤家,我這是救她出去。”

當時他還不信,可見魔尊願意把時時抱在懷中的梅尺素塞在他的懷中了,才有些將信將疑。

現在看來,應是魔尊摸出了明朗的喜脈,這才改變了主意的。

玄墨並不知道魔尊是用什麼方法把明朗送出去的,隻知道在明朗被送去後,那惟一的一塊亮光就此消失了,而他的注意力被迫集中在了被魔尊塞在他懷中的梅尺素的身上。

這是他第一次仔細地看自己的母親,也是最後一次惟一的一次。

自己在這女子的身上,找不到半分自己的影子,他應該是完全相像了魔尊的,否則那個當年偷了自己的蕭美兮也不會手下留情,願意把自己養在身邊,這還真是托了魔尊的福了。

魔尊去而複返,沉痛地看了他一眼,卻又笑道:“該來的報應總會來的!”

這話還未說完,他還未及聽懂,魔尊抬手便點了他的穴,強迫他動彈不得,然後,魔尊便把身體所有的功力都倒灌給了他。

“你體內仙倦派的武功本是不容萬物的,但我們玄家的武功卻是可以相容萬物的,隻要咱們玄家這一派的內功占了上風,便可。惟父把二百多歲所習的近千年的功力傳給你,你要好好活著,玄家以後就是你一個人的玄家了,你女人肯定會活下來的,他懷了咱們玄家的孩子,隻要是男胎,定不會有事的,這是咱們玄家千百年來,最受上天厚愛的地方了,記得去找她,替為父說一句對不起!”

魔尊這最後的三個字說完,玄墨隻覺得眼前一片金光閃閃,自己似乎被一個龐大的金色光暈所籠罩著,再去尋找魔尊時,卻親眼見到那黑色的大洞,把重新抱起梅尺素屍體的魔尊生生地吞沒了下去。

那一刻裏,玄墨想要撐開金色的光暈,想要伸去拉魔尊上來,可卻一切不得償,他根本無法動彈,被強迫不能的情況下,他終於抑製不住地叫出了一聲,“父親……”

在這生死關頭的危急時刻,他明明是可以離開的,卻把生的希望留給了自己,這就是為父的心思嗎?為什麼他以前一點都不能了解、體諒不到呢?

不知被黑洞吞沒下去的父親是否還能聽到他那聲呼喊,是否也能原諒他的不孝?

三天後,那層護著自己的金色光暈似乎完全被自己吸收了,自己才得以從那個崩塌的地方爬了出來。

這五年來,自己無時無刻不記得父親說的話,把魔刹教的所有教徒都灑了下去,就是為了尋找小七,為了父親臨危時把生的希望給了他,希望他過得更好。

“小七,我找到了天涯海角,你還願意和我去嗎?”

玄墨低低的問話卻可以貫穿整個空氣,讓這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得真切。他已經完全吸收並運用得魔尊留給他的內力了,比之當年的魔尊,更是厲害上了幾分。

“玄墨,對不起……”

這原本是自己該向小七說的三個字,如今親耳聽到小七說出來,他實在不知是何心情,心痛像掉入到水中的墨滴,四散開來。

皇宮她還是可以回得的,但玄墨,她真的無法麵對,她總覺得和玄墨在一起,會被恩師在天之靈指責的,她的良心承受不了的愧疚。

還有魔尊對她的傷害,玄墨不是不知道的,卻還是接任了魔尊的位置,承襲了魔尊的武功。

這……她不怪,誰讓玄墨姓玄呢,像自己出身仙倦派,而他出身玄家一樣,這……無法阻擋。

她現在是真的能體味到蕭期夜曾和她說過的一句話了,“相融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小七,你聽我解釋……”

玄墨急得向前一步,包圍著他的侍衛也緊跟著一步,不管玄墨怎麼移動,也要把玄墨包圍在這個圈裏似的。

“不,不用,玄墨,請……請你離開吧!”

兩個孩子的事,明朗相信玄墨定然已經知道了,但那是她的孩子,她是堅決不會放手的,而且沒有大度到把孩子讓給他撫養的地步,哪怕是兩個孩子,她也不會同意一人一個的。

她現在隻希望玄墨快點離開,哪怕玄墨的武功已經和魔尊一樣登峰造極,但這裏必竟是皇宮大內,多少暗衛多少禦林軍守在這裏,真要是發生衝突,他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好衝出去的,自己實在不想看著他受傷。

“離開……你叫我離開……”

玄墨無意識地重複著這明朗說過的話,一直沉默不語,臉色卻呈鐵青色的賀華尊,突然開口道:“你沒有聽清楚嗎?朕的皇姐讓你離開,還不快滾!”

秋風蕭瑟中,那一身黑袍的男子,沒有被墨玉遮掩的半張素顏流露出悲傷之色。

“小七,隻要……隻要你說……你心裏沒有我了,不在愛我了,我……絕不糾纏於你,我立刻就走,隻要你說……”

不管別人趕不趕他走,也不管別人的態度如何,他隻要小七一句,隻要小七說不愛他了,他立刻轉身就走,哪怕會痛徹心扉,甚至心碎,他也絕不會有一句怨言的。

明朗聽著玄墨的那句話,淚水流出了眼眶,那句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來。

賀華尊見到明朗這般的難受,臉色更沉,已經似濃雲翻滾,化不開了。

他厲聲地吩咐道兩旁侍衛道:“你們還看著做什麼,不知該如何應付刺客嗎?”

兩旁侍衛得到命令,黑壓壓的從四麵八方向玄墨撲去。

“不,不要傷害他,讓他離開就好!”

哪怕明知玄墨的武功現在已是天下無敵,卻仍是不放心地拉住了賀華尊的手。

這一刻裏,賀華尊的臉上在那濃雲翻滾的同時,還浮上了一層深深的絕望與悲傷。

是不是不管他做了什麼,皇姐都隻是把他當做弟弟,而永遠不會是一個男人呢?是不是不管他如何的努力,也不能讓皇姐此生愛上他?

那好,就讓他成全了這一切,成全了……這一切吧,隻要皇姐覺得那是幸福。

“放箭!”

賀華尊突然之間下的命令,讓明朗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那些弓箭手,似乎早就準備好了,在賀華尊抬手的一瞬間,從宮牆上麵飛身下來,帶著強弩,在飛身下來的同時,射下了如雨一般密麻的箭弩。

“不……不要……”

眼看著萬箭齊發地射向玄墨,明朗從未有過的驚惶,讓她瞬間失措,奔死一樣要撲過去,被賀華尊一把拉住。

“木錦,攔住你家主子!”

賀華尊吩咐著,木錦如那離弦的箭一般,撲了過去,死死地拉住了想要向前衝的明朗,而兩個小包子,早被這突然發生的轉變,驚得不知該怎麼辦了。

賀華尊對身後的幾名侍衛吩咐道:“你們幾個看好小公主和小王爺!”

按理公主哪怕嫁前身份再尊貴,出嫁後,所生子嗣的等級也隻在郡主郡王這個位置,但賀華尊這金口一開,一下子就把明朗的兩個孩子的身份抬到與他的皇子皇女同等地位了。

那箭雨之中,玄墨與成百上千的侍衛周旋著,不知是心有餘力不足,還是明朗剛剛的拒絕讓他心如死灰,那每一招每一式打下去,竟還不如當年那樣的狠絕。

明朗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處,生怕哪隻箭不長了眼睛,就真的打到了玄墨的身上。

也是在這一刻裏,明朗發現,她的心中,竟每一處地方都寫滿了玄墨的名字,哪怕說著不和他走的話,也是因心中那份無法釋懷的愧疚,而並不是真的不愛他。

玄墨剛才那句話,徹底地逼迫了她,她卻根本無法說出口,仿佛不愛自己是可以的,而不能不去愛他。

“賀華尊,叫他們停下來,不……不要傷害他,不要……”

明朗掙紮著,想要從木錦死抱著她的雙臂中掙脫出去,口裏不停地喊著,要賀華尊把侍衛嗬退的話。

賀華尊哪裏肯聽,皇姐是他一個人的皇姐,他怎麼能放手……

一支不知從哪裏射出的冷箭,在玄墨與眾人周旋,不查之時,從玄墨的後心射了進去,似乎是帶著毒的,玄墨剛剛還巍然屹立的身體,瞬間就搖搖欲墜,在幾名侍衛的攻擊中,倒在了地上。

就在侍衛們準備手起刀落時,明朗奮力地掙脫開木錦鐵鉗似的雙臂,奔向了倒在地上的玄墨。

賀華尊連忙揮手喊道:“不要傷了公主!”,而他的心似乎也隨著明朗撲向玄墨,而痛得不能呼吸了,明知是這樣的結局,卻還是無法控製的難受。

“玄墨!”

在沒有人阻攔的情況下,明朗瘋了一般地跑進侍衛們的包圍圈,踉蹌地撲到在玄墨倒下的地方。

明朗伸出雙手緊緊地把玄墨摟在懷中,淚水已經糊了滿臉,抱著那具漸漸冰冷的身體,明朗的心如刀割一般,全是鈍痛,片片分離。

“為……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是說要你放他離開的嗎?你為什麼還要……”

明朗抱著玄墨的身體憤怒地轉過頭,看向了也已經從那麵慢慢走過來的賀華尊,聲聲如泣地問著。

“我想……我想你隻是我一個人的皇姐,我要皇姐心裏隻有我,我寧願皇姐恨我一輩子,也要……也要皇姐永遠在我的身邊。”

賀華尊被明朗怒視的眼神傷了心,卻毫不後悔地說道。

他的心裏就是這樣的想法,一直都是,隻是皇姐從來都是回避的,不願意正視而已。

他嫉妒玄墨,嫉妒玄墨擁有皇姐,也嫉妒玄墨能得到皇姐一心一意的愛,那是他這輩子惟一渴望的,彌足珍貴的,卻又將永遠得不到的。

滿朝的大臣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四散後複又重新跪在那裏不知如何的動作,他們根本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公主與那刺客是何關係?皇上與公主說的又代表著什麼意思?

他們是臣子,跪著聽就是他們的本份了,哪裏敢插言一句。

“你……”

此時的明朗已經被氣得說不出來什麼了,她悲痛欲絕,目光轉回到玄墨的身上,淚水一對一雙的落下,落到玄墨半張清玉一樣的臉孔,落到玄墨半張覆著墨玉的臉也上。

“玄墨,玄墨,你醒醒,玄墨……”

在明朗聲聲泣血般的呼喚中,氣息奄奄的玄墨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薄唇蒼白輕啟,“別……別哭,小七……”

想要抬起的手臂,因為後背的傷,舉起,又無力的落下。

“別,別動,玄墨,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明朗抬手想要點住玄墨後背流血的傷口處的穴道,卻被玄墨製止了,“這樣……這樣很好,隻要小七,隻要小七你覺得解氣了,可以……可以原諒我,不在……不在恨我……死,死又有什麼可惜的呢!”

玄墨的話字字錐心,明朗無法止住的淚水,大江大河般的湧出,很快就濕了她和玄墨兩張臉。

“別,你別這麼說,我……我從來沒有恨過你,玄墨,我……我愛你,你不要有事,玄墨,我們有了孩子,一兒一女,你曾和我說過的話,現在都實現了,隻要你活著,我們一家四口會在一起幸福的生活的。”

明朗悲泣的話語,卻聽得玄墨心潮澎湃,他就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麼,他的小七心中永遠都是有他的。

他的小七是明事理的,哪怕有些事情一時之間轉不過來,但這天長日久了,經過一些事情的洗禮,她總是會想通的,比如現在。

“真的?你真的……真的肯原諒我……小七,你恩師的死,真的……是……是意外,無限空間覆滅了,我父親……他……他用畢生的能量為我圈出了一個……一個活著的圈,在此之前,他……他還先把你送了出去,他……還說……他對不起……”

玄墨斷續的講著,明朗靜靜地聽著,那些物是人非的境況,一幕又幕的出現在眼前。

在最後,如果不是魔尊定要逆天而為,或許,他們……他們還不隻隻是公公兒媳的關係,或許,他們……他們還可以成為朋友吧!

感受到玄墨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明朗連忙點頭,“我……我早就原諒他了,他也是……情非得已,都是愛情這個東西,它折騰了我們。”

聽到明朗說原諒自己的父親,玄墨的心稍稍安下,他拉住明朗的手,弱弱地問道:“你……你剛才……剛才說……說還愛我的事,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明知道是真的,也要問一問,仿佛得不到明朗的肯定,就會缺少靈魂一樣,虛浮不定。

“是,當然是真的,玄墨!”

明朗緊緊地抱住了玄墨,觸及到玄墨背後傷口湧出的一下子的黑血,這本是哀傷的情景,她的心頭卻仿佛被什麼晃了一下。

她鬆開玄墨,隻專注在手上的黑血……

這氣味……怎麼聞都不像是玄墨的血的味道,似乎連是人血的味道都算不上。

明朗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麼,她一把鬆開了玄墨,完全沒有了剛剛那副悲痛的心情,抬起的纖纖素指,指著玄墨問道:“你……你什麼時候……學會騙人了啊?”

氣得胸膛一起一伏,卻又不能否認,這一刻裏,她氣雖是氣,卻莫明的覺得欣喜。

玄墨……玄墨沒有事,他……不會死的。

“我……我……”

玄墨張嘴結舌,不知如何解釋?

其實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萬箭齊發是真的,那侍衛拚命地想要殺掉他也是真的。

隻是那侍衛們的武功加在一起也不抵他一個小指頭,那萬箭齊發,就算他不用內功去抗,僅是他現在穿的這件黑袍,那萬箭也奈何不得他的。

明朗……明朗果然是被自己嚇到了,竟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身上穿的不就是她親手縫製的靛青幻夜紗嗎?

明朗定是因為看到自己被人圍困受傷,才會心急得反應不過來,這袍子不但水火不侵,也是一般的利刃箭頭,所穿透不了的。

真的……真的不是自己成心要騙她的啊!這場戲處處都是破綻,可卻因為她愛著自己,哪裏也沒有看出來,自己是不是應該為這個結果而狂喜呢?

五年的分離五年的等待,他終於盼來他要的結果,他終於可以和他的小七團聚了。

用這招真是迫不得以,小七心裏有一個結,必闕的死把他們之間生生地分隔,若不是用這樣的事刺激一下小七,小七怎麼能還說愛自己還願意和自己在一起呢!

這五年的分離不是最好的驗證嗎?已經把他驗證的怕了……

“你……你什麼時候學會騙我了呢?啊,你什麼時候學會騙我的……”

明朗揮起拳頭左右開攻地打向已經從地上爬起來的玄墨,剛剛的一臉悲傷已經完全換成一臉的憤怒。

玄墨任由明朗打著,絕不還手,還很享受地露出了笑容,隻要小七開心,怎麼打都好了,哪怕一天打他八遍,他也願意。

“還有……還有你……”

打夠了玄墨後,明朗才想起一直在旁默默不語的賀華尊。

要是沒有賀華尊的配合,玄墨這出劇,是根本演不下去的,是吧?是吧?當她好欺負是吧?接她回來就是要騙她的嗎?

“皇姐,和我沒有半分關係,我早就告訴過你,這個男人不是好人,他不值得你托付終身的,看,現在事實證明了一切吧,這些詭計都是他出的,我……我是被逼的!”

也隻有這個時候,堂堂一代帝王才拿出兒時在他姐姐麵前撒嬌的模樣,他可不想引火燒身,他好不容易把皇姐接回來的,絕不會被那個奸詐小人所連累,引得皇姐對他生氣的。

“什麼都是我出的,明明就是你說這樣才好把小七的心留下,才不會讓小七再偷偷地走,偷偷地消失,就連後背用的血,都是你說的好不好?我說用人血保準一些,是你非要用豬血的,這才露了馬腳,你還好意思說我!”

對於明朗的這個弟弟,玄墨是一點耐心都沒有,這五年的時間裏,他們隻要碰麵除了打就是打。

開始是動手,像今天這樣的場麵是常有的,那時可不是演戲,是真刀真槍的動。

當然是賀華尊出侍衛群毆玄墨,卻回回都被玄墨反過來毆打。

通過一串血淋淋的事實後,賀華尊終於意識到他無論是出陰招還是明招,都無法打贏玄墨了。

這人的武功……真是高深到莫測,令人恐怖的地位,比當年他那個爹還要嚇人。

於是,就仗著他是明朗的親弟弟,玄墨不敢真的把他怎麼樣的情況下,開始和玄墨鬥嘴。

玄墨的嘴是笨的,頭三年裏,回回都被賀華尊罵一個狗血噴頭,能打個平手,還是最近兩年的事。

明明是互看不順眼的人,還能總見麵,還能總說話,歸根到底,還不都是為了明朗。

明朗的突然消失和避而不見,讓他們兩個難得扭成一根繩子,合力尋找五年,才在得到明朗的消息後,有了這一出戲。

是玄墨提議讓賀華尊親自去接的。玄墨清楚,自己去接,非但接不回來明朗,還會把他們本來就冷凍的關係弄得更僵,但賀華尊不一樣了,在明朗的心裏,賀華尊是特殊存在著的,有時連自己都不如他,想到這點,他難免會嫉妒,當然,賀華尊同樣嫉妒他。

由賀華尊打頭陣,接回明朗後,與他演這出戲,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明朗在生死絕望之際,看到她自己那顆真心,然後以兩人之力兩人之情,合力留住明朗,再也不讓明朗離開他們了。

本來後麵還有一長串的戲呢,結果功歸於潰,全在他後前上的那個用血上,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怎麼也不能聽賀華尊的,用什麼豬血。

現在想想,定是賀華尊這家夥沒有按好心,想讓自己的戲敗露,讓小七怨上自己,他好獨得明朗。

幸好,自己也不傻,這麼多年與賀華尊鬥智鬥法中,他早就學會了事事都把賀華尊拉下水,拉到他這一條戰線上的方法了。

哼,讓小七怨上自己的同時,也不放過他……

“這能怪我嗎?是你演得拙劣,任誰看了都覺得假,皇姐不原諒你,你可別怪我沒有盡力,都是你的錯,哼……”

看看,大尾巴狼終於露出馬腳了吧,就知道他是這麼想的,這混蛋……他就是不想看著自己和小七好。

“哪裏是我的錯,要不是你配合得不得力,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站在那裏,小七怎麼會發現,是你居心叵測,是你故意破壞同盟的……”

玄墨反唇相譏,兩個人絲毫不顧這跪在地上成片的朝臣,如在後宮中的每次一樣,互罵起來。

明朗站在他們的旁邊冷眼看著,她真不知道她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愛人、愛人這副樣子,弟弟、弟弟這副樣子,還學會了合起夥來哄騙她,好像她剛剛流的那一筐淚水是白流的一樣。

她要是不記恨他們一輩子,她就不是賀明朗。

明朗拉起被侍衛護在安全地方的一子一女,不理身後吵得不可開交的兩個,迎著已經被夕陽染紅的紅毯,繼續著之前沒有完成的回宮禮儀,向宮中深處走去。

“娘,那人……那人是誰啊?和舅舅吵架的人……他是誰?”

酒窩眨著天真的大眼睛,小聲地問著。

“是爹嗎?”

從那個人帶著的半塊墨玉掩著半張容顏的打扮和自己很相似來看,湯圓猜測地問道。

“不是,你們爹哪有那麼無恥卑鄙,你們爹是大英雄,絕不是這個混蛋……”

玄墨,好,你敢騙我是吧,做為回應,這輩子你都別想聽到我讓孩子叫你一聲爹的。

明朗心裏憤憤地想著,腳下的步子走得更有力了。

自己回宮本是感慨萬千、悲中帶喜、喜中帶悲的一幕,就被自己的好弟弟好丈夫生生地攪成了一幕鬧劇。

“噢,原來……不是爹爹啊!”

對自己娘親說的話從不懷疑的酒窩和湯圓一起垂下了頭,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娘,我們以後要生活在這裏嗎?這裏好大……”

腳下的這條路似乎是沒有盡頭的,兩個孩子都不太適應。

“不一定!”

明朗毫不猶豫的回答,才不要住在這裏,被那個不著調的弟弟氣死,但不住在這裏,還能去哪裏。隻要離開皇宮,就全是自己那個不靠譜的丈夫的天下了,哎哎……真是愁啊,自己怎麼就憑白無故招惹到這兩個人呢。

五年的時間,竟把好好的兩個人都變成了這副樣子,難道是玄墨承了魔尊的武功的原因,才會變得和魔尊一樣的性子,一樣的……

明朗想想便覺得頭疼,她還是喜歡原來那個冷冷的沉默的玄墨呢!

吵在夕陽裏的賀華尊和玄墨,終於在暫停的歇戰中注意到了明朗不見了。

兩個人瞬間都毛骨悚然,一股難以言說的怕意侵襲上來。

賀華尊連忙抓起身邊一個侍衛問道:“公主殿下呢?她走了你們怎麼不攔著她?怎麼不提醒朕一聲?”

侍衛苦逼著一張臉,不知說什麼該好,公主殿下走的時候,皇上和那位黑衣刺客吵得不可開交,誰敢插言上去,不想活了嗎?

侍衛硬著頭皮答道:“回皇上,公主殿下可能……可能是累了……她……她帶著孩子先回宮了。”

“回宮了?原來是回宮了!”

賀華尊心頭的緊張一鬆,鬆開了手裏抓著的侍衛領子,回頭衝著玄墨得意一笑道:“按咱們之前約定的,我皇姐先去哪裏,以後就留在哪裏了,哼,朕要回去陪皇姐用膳了,至於你,還是想想怎麼哄皇姐不生你的氣罷!”

就知道,自己就知道,又讓賀華尊給算計了。

自己與小七之前的間隙,倒是清除了,自己親耳聽到小七說還愛他,說為他生了一雙兒女,還提了他們一家四口的事,但……

他現在又被迫騙了小七,他從來沒有騙過小七,一點預料不到這個後果,會是什麼樣的,心裏那份忐忑別提有多難過,上下跳個不停,好像隨時都要崩塌下來似的。

賀華尊轉身就走,留下了玄墨自己一個人想著如何哄老婆開心,難道還要用苦肉計嗎?別的計策,自己又實在想不出來。

好了,就用苦肉計了,自己想好了,一會兒自己就去小七的房門口跪著,一直跪到小七原諒自己為止。

自己膝下的這男兒黃金,這輩子隻為小七而燃燒,若是這樣小七還不肯原諒他,那他……當然,還有一招也是可以用的。

李清逸那個無賴說過,夫妻兩口子普通地方解決不了的事,還有一處是定能解決的,自己問他是什麼地方,他笑而不語,隻是抬起手指,指了指床。

這最後一招,就是,霸王硬上弓了!

這時皇宮門口,因為大印帝賀華尊的離去,滿朝文武也隨著跟了進去,侍衛們也消散開來,隻餘了他自己。

火燒一般的雲彩在天邊掛著,照耀著整個大印皇宮,也給他灑下一層溫暖的餘輝。

玄墨突然想起他第一次來這裏,第一次在這裏見到小七時的情景,唇角忍不住地上挑,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來。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沒有小七的日子,經年不過是流年,沒有可值得記憶的,隻有小七在身邊,日子才是日子,才會有滋有味。

那城門還是高聳,卻不在是當年想的那種阻隔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和小七之間距離從很遠很遠變得很近很近……

那個有著千山萬水的距離,在一重一重又一重中,終於抹去,不在有;那一個江山的距離,也在這歲月之中,變得隻有江山不在有距離。

他多年前答應小七的事,現在終於做到了。

這五年間,他為她締造了一個江湖,已經如神話般聳立,隻要小七想要的,伸手他就可以為小七拿到。

在沉浮掙紮間完全可以和她共同進退,就算以後也隻是能站在她的身後,在她退後那一步裏,跌進的是他的懷抱。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