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鹿書院采取分齋教學,治事齋主學水利、算術、講武、治民治國,此外還有經義齋,學的是四書五經,儒家經典。蕭定一不善於背誦,便毫不猶豫來了治事齋。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治事齋竟然還要學拔蘿卜?難不成陸九思真的昏頭昏腦到以為拔蘿卜還要學?
凜冽寒風,陸九思捏著胡子,笑得意味深長:“學子們,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們拔蘿卜麼?”
當代大儒陸九思帶他們來拔蘿卜,那豈是普通的拔蘿卜?那定然是有深刻寓意的,眾人思慮周全後紛紛道:
“山長是想告訴我等,隻有付出汗水才能吃到美味的食物。”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都說山長的教學方法刁鑽,看來山長是想通過拔蘿卜的方式,讓學子們知道勞動辛苦,從而明白學習的重要性。”
“蘿卜是學子的象征,我們便如同這地裏的蘿卜,金榜題名前都隻能埋藏在漆黑陰冷的地下,不見天日。但終有一日,我們必將破土而出,麵向朝陽。”
眾說紛紜,越說越離譜,甚至還有人猜測這蘿卜地裏埋藏著某種珠寶,敵國在蘿卜地放了秘密情報的。
陸九思等眾人說完,才憐愛地看向學子。這幫學子明明年歲不大,成親都不曾,怎就學習學傻了?果然科考害人!當年他愛吃涮羊肉便寫了詩稱讚羊肉好吃,誰知那群出題的考官硬要說他針砭時弊,暗諷官場黑暗,點出民眾連羊肉都吃不起的現狀。你說吃羊肉就吃羊肉唄,你還吃出三六九等來了,這讓羊肉怎麼看他?
陸九思歎息一聲,痛心疾首:“我叫你們拔蘿卜無非是因為食堂今日要吃蘿卜!!學校校工不夠用,經費不足,就把你們這些免費的拉來做壯丁!你們倒好,整了一堆大道理說給誰聽?蠢得跟驢似的,難怪連如此簡單的秋闈都考不中,孺子不可教!不可教啊!”
眾學子:“……”
冷風呼嘯,吹起陸九思的長須,蕭定一莫名有種想把他胡須拔禿的衝動。
西風殘照,宋暖找了個背風的地兒將小食攤擺好。一旦生了火,有了煙火和飯香,路過的人免不了想坐下吃一碗熱騰騰的串串香。也難怪,家中廚房陰冷,砍柴燒火買菜著實麻煩,宋暖的小食賣價不貴,別處還吃不到,算來算去,還是在這吃更妥當。
蘇安和大胃的姑娘接連而至,姑娘今日穿一件粉白的襖子,圓潤的身材像一顆珍珠,泛著淡淡的光澤。她雙手托腮,專注地看向做菜的宋暖。
蘇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店家長相清俊,氣質卓然,又體貼會做美味,姑娘喜歡上這樣的後生不足為奇。也不知姑娘想吃的是飯還是郎。
他撩起袍子坐下,“你一來我就緊張,生怕你把店家的吃食都包圓了,輪也輪不到我。真是愁人!”
姑娘名為寶珠,名字和她的長相一般有福氣。
寶珠撇了撇嘴,“我也愁的很,家中又買下一個礦山,銀錢不斷,怎麼花也花不掉。”
蘇安接下宋暖遞來的熱湯,聞言嘴中雞湯差點噴出來。他蘇安兢兢業業,每日勤懇跑腿,才賺下一些傍身錢,即便如此,想在這汴京城買套像樣的宅屋也相當不易。他給自己定下規矩,每日花費不超五十文,朝食十文,暮食十文,剩下的三十文隨便買些吃食。當然大多時候,那三十文是省下來的。他算過一筆賬,如此存錢,三年後他便可買下汴京的一套小院,若是找錢莊貸些銀錢,或許能買套像樣的宅子娶妻生子。
像蘇安這等外郡縣的人,能在汴京置業已是十分難得。萬萬沒想到,還有寶珠這等錢花不完的人。蘇安心情複雜地瞥了眼寶珠,“花錢對你而言真的這般艱難?”
他其實可以代勞的呀。
寶珠愁壞了,雙手捧臉頗為苦惱:“可不是艱難嘛?我不喜穿戴,衣衫珠寶都不喜歡,更不喜讀書寫字遠遊,唯一的喜好便是吃了。可我就算再能吃,每日也花不了幾個銀錢,爹爹隻有我一個閨女,再這樣下去,等我和爹爹都進棺材了,家中的銀錢也花不完,你說我怎麼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