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回首複雜的看了她一眼,隨後,手中麻繩一揮,就將那準備去廝殺的兩名隨從攔腰捆起,一起給拖回了車裏。馬車急速奔走,身後的冷箭如雨點般射了過來。

司墨玉緊緊將她護在身後,奪過其中一名隨從手中的刀,激風斬下,將那些直射而來的箭一一斬斷。

突然的,黑衣人中間一抹妖豔的身影讓他心神一窒。

隔空之中,那雙豔麗無雙的眸子還是讓他認出了她。

而那雙眼睛在看清楚了司墨玉之後,立刻揮手製止了手下的再次放箭行動。

然而,看著越來越遠的馬車,那雙眸子裏迸射出幽怨又狠毒的暗光。

冷厲的風,在耳畔呼嘯而過。林子裏,安靜的隻有馬的嘶叫,還有自己的呼吸。

慕容九驚魂未定,本以為躲過了那些人的追殺,卻不料,猛然間,一把銀白色的光迎麵掠來,猶如閃電,幾乎是那一瞬間,四麵八方的暗器呼嘯而至。

她隻覺身子一寒,天旋地轉間,整個人已經被司墨玉抱在了懷裏,直接從車頂衝了出去。

半空中,刀光劍影,兵器相交,迸發出清脆的響聲,濺起了無數的火花。

慕容九突然悲催的發現,這林中顯然早就埋伏了人,而他們剛剛逃出了狼窩,顯然又再次跌入了虎穴。

隻是,這一夥人和剛才的那一夥人是一起的嗎?

而這些人竟然能預知到他們的路線,然後堵截他們。難道,今晚他們就要葬身於此麼?

“放我下來。”眼看著朱雀一人廝殺在人群中,而那輛馬車早已掀翻在地,就連那匹馬也側翻在地,顯然是被暗器所中,還有那兩名隨從?

此刻,也不見他們奮戰的身影,想必在剛才雨點似的暗器中遭到不測了。

慕容九當即悲從心中來,她從未見過真正的殺戮場麵,更沒見過活生生的人突然在自己眼前死去,所以,此刻,她顯然有些接受不了。

那兩個隨從,雖然是軒轅燁派給她的,可是,一路上,他們對她照顧有加,甚至不惜性命的保護著她,可眼下,卻因她而死。

再有朱雀,那樣一個冷的像冰一般的女孩,也會體貼的為她買藥,每日與她同吃同住,更時刻保護著她的周全。

不,已經去了兩個,她不能再讓朱雀一人受險。

“娘娘,你要去哪?”司墨玉扯住她。

“我要回去,我不能丟下雀兒一個人。”慕容九紅了眼眶,疾步朝回奔去。

就算她武功不濟,可好歹也能對付幾個,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在孤軍奮戰。

“娘娘,你的安全最重要。”司墨玉緊步追上她,猛然將她拽住,湛碧色的雙瞳認真的盯著她,一字一頓的說著。

慕容九一頓,她的安全重要?

是因為她是娘娘的身份重要,還是因為她隻是慕容九?

“不,雀兒的生命和我慕容九的生命一樣的重要。”慕容九看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的道。

隨後,返身,飛奔著朝那廝殺的人群奔去。

司墨玉微微一怔,她那般堅定的眼神,讓他好似看到了十多年前,那個冬日的早晨,她替他趕走了惡人,隨後溫暖的望著他。

就是這樣,不帶任何歧視的,幹淨的,澄澈的,充滿溫暖的眸子。

司墨玉立刻返身,亦飛身追了過去。

看到慕容九折回來,那些殺手頓時蜂擁著朝他砍殺過來。

慕容九眼神冰寒,隻腳尖從地上挑起一把大刀,握在手中,便不顧一切的迎了上去。

她知道躲沒用,還不如跟朱雀他們一起殺出一條血路來。

身邊的砍殺聲頓時引起了朱雀的注意。

朱雀猩紅著眼睛,冷然的望著回到自己身側的慕容九,手中軟劍一掃,圍繞在身側的殺手頓時嚎叫著倒地。

“你回來做什麼?”她異常冷峻的問。

慕容九砍落了身前一個殺手手裏的刀,喘息著叫道,“要走一起走,不能……不能丟下你一個。”額……不能丟下你一個?

朱雀猛然怔住,隻覺得這話聽來如此耳熟,卻又那麼遙遠。

“喂,傻愣著幹什麼?想死呀。”就在她怔愣之際,慕容九突然提刀衝上來,直接斜劈了她身後想要偷襲的殺手。

朱雀微微一笑,“我就是想死,閻王也不敢收。”

說罷,手中的軟劍更加的凜冽的朝殺手們揮去,氣勢更十倍勇於之前。

慕容九一陣迷糊,“這人?剛才是……笑了?”

“小心。”司墨玉的聲音猛然響在耳畔,一陣旋轉,他帶她入懷,躲過數十隻冷箭。

望著腳邊枝枝冷箭,慕容九猛咽了口口水,若不是司墨玉及時救住她,此刻,她就被射成馬蜂窩了。

“你們快走,這裏不能久留。”這時,掃開一片血路,朱雀湊了過來,冷聲急道。

慕容九望了一眼,隻覺得圍上來的殺手越來越多,似乎都帶著必死的決心要拿下他們幾個。

究竟是誰?誰與她慕容九有這麼深的仇恨?值得下如此血本?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枚煙霧彈向人群擲去。“快走。”

“哦。”慕容九也知道硬拚的話,一拳難敵六手,他們三個遲早會被拖死。

司墨玉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飛速帶她撤退,而朱雀則在兩人身前,一邊護著一邊退著。

天黑路險,他們想逃出去樹林,很難,但好在,隻要找到隱蔽的去處,那些人想找到他們,也很難。

三人一路狂奔,最終在一處荊棘後麵的山洞裏藏了起來。

“娘娘,沒事吧?”朱雀扶慕容九坐下。

“沒有,你呢?”慕容九也忙拉她坐下,擔心的問。

“無礙。”朱雀搖搖頭,一邊用牙齒撕碎了袖子,很利落的包紮了手腕,這是剛才揮劍時不小心被敵人的暗器傷的,幸好沒傷到筋骨。

“我看看。”慕容九忙拽過她的手腕,因為天色昏暗,看不太清。

“沒事。”

“那就好。”慕容九欣慰的點頭,又看了看司墨玉,“墨玉公子?”

卻發現他依靠在石壁上,頭微微仰起,昏暗之中,麵色慘白。

“你受傷了?”朱雀肯定的道。

一邊半跪在司墨玉身側,將他的身子扳了過來,濃烈的血腥味立即彌散了開。

“他後背中箭了,你幫他拔出來,我去把血腥味驅散,不然,很快就被他們找到。”朱雀說著,將司墨玉放到了慕容九手上。

隨後,給她一枚看似夜明珠一樣的小珠子,借著珠子散發出的微弱的光,慕容九發現他後背早已被鮮血浸透。

“你……你什麼時候受的傷?”慕容九驚駭不已,這箭還有倒鉤的。

“血腥味,實在難聞。”他低頭笑了笑,柔順的發絲遮住了絕美的容顏。

“這個時候還能笑的出來。”她狠狠睨了他一眼,眼圈泛酸,一定是剛才救自己的時候中箭的,都怪自己,那種時候還能走神。

她吸了吸鼻子,感覺喉間一片酸澀,“你別動,我幫你把箭拔出來。”

“娘娘,不必……”他聲音有一絲慌亂,忙抬手擋住她。

箭有倒勾,穿入體內,硬拔出來的痛苦可想而知。然而,一直在裏麵,血流不止,反而更危險。

“好,我不拔。”慕容九笑笑,一手悄然摸到了他的身後,兩指捏住了箭把。

“對了,墨玉公子,這次來暗殺我們的究竟是什麼人?”

司墨玉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微眯的眸子似乎有些倦意,頓了頓,方道,“兩批人不是一起的。”

“哦?都是些什麼人?好像跟咱們有深仇大恨似的。”

“第一批還不知曉,至於剛才的那些,一定是朔王的餘黨。”司墨玉肯定的道。

“朔王?”慕容九露出微微驚訝的神情,“朔王跟我們……”

“娘娘有所不知。”司墨玉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隨後微微閉上了眼睛,好似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朔王圖謀造反,已經被朝廷捉拿,現在,他的這些餘黨便想趁此機會將我們拿下,準確的說是,將娘娘拿下,好換取朔王的性命。”

“什麼?”慕容九驚詫不已。

拿她換朔王?她不認為在軒轅燁眼裏,她的命會比朔王的命更值錢。

“想來他們是打錯了主意,皇上怎麼會拿一個討厭的人的命,去放掉一個亂臣賊子呢。”慕容九自嘲一笑,猛然間,趁著司墨玉怔愣之際,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朝他腦後劈去,在他昏迷的瞬間,拔出了那一枚箭。

旋即,手指按住了他傷口,可那鮮血還是止不住的從指縫間湧出來。

慕容九臉色沉重,不假思索褪去了他的衣衫,開始包紮後背上的傷。

然而,就在褪去他衣衫的瞬間,她整個人猶如五雷轟頂般的怔在了原處。

與他那完美無瑕的絕美容顏相比,他的後背卻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情景。

傷痕累累,溝壑萬千。

除了那剛才的箭傷,司墨玉的整個後背,縱橫交錯的全是傷,有鞭痕,有烙印,還有刀傷。

他身體皮膚白皙,猶如白雪,然而,更是因為這樣,這些傷痕,越發的觸目驚心,讓人看著心尖兒都在發顫。

他整個人伏在她肩頭,已經昏迷了過去,就像個睡著了孩子一樣。

慕容九突然覺得沉悶不已,胸口好像突然間被塞進了一塊大石頭。

顫抖的手,緩緩的遊過那些經過歲月衝洗,卻依舊清晰的刻在他身上的傷。

怪不得,當她提出要為他拔箭的時候,他麵露驚慌。

不是因為怕痛,而是,不想讓她看到他的傷吧?

這些傷看起來已經有些年月,都是舊傷,所以現在看來越發讓人揪心。

這讓她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那個冬日清晨,他被人圍毆在街頭。

那個時候的他,不過是個孩子而已。

她以為,那樣的毆打對他來說已經是最殘忍的了。

卻不料,此刻看到他背上的傷,次驚覺那樣的毆打和他身上的傷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她幾乎難以現象,這些鞭子,烙鐵,匕首,利器是如何落在他身上的。

當年的他,又經曆了怎樣的非人折磨?

“怎麼樣?”朱雀已經回來,她將一種能消除氣味的藥粉灑在了他們經過過的地方,山洞門口還做了些防護。

“拔出來了,隻是,傷口太深。”慕容九聲音有些發哽。

朱雀看了她一眼,隨後,又朝司墨玉後背看了一眼,清冷的雙眸頓時劃過一道訝異。

然而,隻是片刻,又恢複了正常。

她直接從身上摸出一個藥瓶,將裏麵的粉末倒到了他的傷口之上。

“這是治療刀劍傷的最好的藥。”臨了,朱雀望著慕容九說了一句。

慕容九感激的朝她點點頭,她知道她這麼說是怕自己擔心。

慕容九隨後咬著牙,將裙擺撕了下來,認真的替他包紮傷口,然而,那一雙手不受控製的在顫抖。

每一次不小心觸摸到其他的傷痕,她的心都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下。

“墨玉公子不會有生命危險。”朱雀輕聲道,“傷痕……過去了就是幸事。”

“哦。”慕容九一愣。可是,身上的傷疤好了,心裏的傷疤呢?能那麼容易平複麼?

再望一眼懷裏的司墨玉,那樣純淨如孩子一般的容顏,真的很難想象,他竟然經曆過那樣不堪的歲月。

到天快亮時,青縣縣令親自帶人尋到了山上。

司墨玉還在昏迷當中,朱雀便親自將他背上了馬車。

慕容九在昨晚打鬥過的地方尋了一圈,不但沒有一個屍首,就連血腥味也沒有了。

那兩個隨從呢?就算救不了他們,她也想帶著他們的屍首,好好回去安葬呀,總好過被人棄屍荒野。

隻是,縣令後來又派人全山的搜尋,還是沒有找到,最後,隻得作罷。

這一趟,他們沒有再回客棧,而是直接去了縣衙府邸,外麵有重兵把守看護著。

大夫重新來看過司墨玉,生命暫時無礙,隻是他原本胸口的傷剛剛愈合,還未好全,再加上這次的箭傷,失血過多,隻怕一時間想痊愈很難,現下,唯有安下心來靜養才行。

“多謝你那夜救了我。”望著床上虛弱的司墨玉,那蒼白的臉讓她心底愧疚不已。

司墨玉抿了抿唇,隨後溫潤一笑,“墨玉隻是按照娘娘的方式去做罷了。”

“嗯?”慕容九不解。

司墨玉隻輕輕的望著她,腦海裏想到她第一次救他的情景,還有那夜,她嘶喊著‘還有兩個人’,她堅定的說‘不能丟下朱雀一個人’。

嗬,他想,若是他遇到危險了,她也一定會奮不顧身的來救他的。

望著他眼底的笑意,慕容九有些莫名。

最後隻道,“你好好養傷,我已經命人休書宮中,說這邊有事耽擱了些日子,隻怕還要晚些日子才能回去。”

“哦?”司墨玉微怔。心底卻知道,皇上不會答應。

但是,麵對慕容九的好意,他隻微微一笑,也沒再說什麼。

而另一邊,軒轅燁半途中便接到了她的信。

“該死,還要再晚些時日?朕給她的一個月還不夠麼?”司墨玉當即將書信拍到了桌子上,一麵下令白羽,“左相身受重傷,朕要快馬加鞭,過去看他。”

“是。”白羽諾。

“明日一早,朕就要到達青縣。”軒轅燁又咬牙補了一句。

“明天?一早?”白羽眼角微抽,然而,看著軒轅燁的臉色,也不敢反駁,另外,他也收到消息,就在他們出宮的那晚,慕容九等人果然遇到了襲擊,並且,司墨玉還受了重傷。好吧,明天一早,快馬加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