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來的時候,發現無憂肚子裏的娃娃很興奮,可勁兒的跟她打招呼,她和張翼一樣,不過她的話委婉了多了:“你可不能再調皮了,你看你母親被你折騰的臉都瘦的看不見了。”
李氏是真的心疼無憂,這孩子吃了太多的苦,所以現在她和張翼一樣,在她的眼裏,誰都沒有無憂重要,就是無憂腹中的孩子都沒有無憂重要,當然不是孩子不重要,隻是無憂更重要。
李氏其實今兒個對張翼有些不滿的,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往外跑,不過當著無憂的麵兒,她沒有把不滿表現出來,當然,她也是知道張翼對無憂有多緊張,才會樂意將不滿隱藏下來,她哪裏知道張翼出去,就是為了無憂,他可是很怕,自己美若天仙的老婆被人惦記上呀。
就在和李氏說著話兒的時候,無憂表情變得奇怪起來,李氏忙問:“怎麼了?”
無憂神情苦惱起來:“隻怕這孩子要提前出來了。”原本無憂覺得應該是明後天的事兒,誰知道現在這孩子等不及了。
當即,無憂的院子就亂成了一鍋粥。
李氏這輩子未曾生產過,卻也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一圈,所以她緊張的整個人都微微抖了起來,握住無憂的手,不停的活:“孩子別怕,舅媽在這裏呢?”
到了這時候,無憂還真的半點都不怕了,看到李氏緊張成這樣子,反而輕輕笑著安慰起李氏:“舅媽,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可是神醫。”
真的麵對的時候,女人其實是很勇敢的,尤其是為了自己的孩子,無憂摸了摸微微疼痛的肚子,她真的很愛,非常非常的愛這個孩子,真心的盼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平安的來到這個世界,曾經她期盼過她的孩子的樣貌,希望他有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而現在,這一切,她都覺得不重要了,她隻想要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隻想她的孩子能夠平安的出生。
所以此刻,她不覺得害怕了,隻有喜悅,她終於很快就可以見到她的孩子了。
張翼見到雲黛的時候,整個人就呆住了,他看著雲黛氣喘籲籲的時候,心裏閃過無數念頭,都是和無憂有關的。
而雲黛一開口,就讓他摔了一跤,他本來是站著的,可是聽了雲黛說無憂要生了,不知怎麼的雙腿就發軟,很幹脆的就倒了下去。
他爬起來就往回跑,那模樣任誰看了,都不會再想到他以前的飄逸模樣,一路摔了不知道多少次,雲黛是又好笑又緊張,終於跌跌爬爬的回到家裏,一進家門,就看到眾人忙忙碌碌的樣子,心裏更是一驚:難不成自己隻是離開了半天,無憂就生了。
他三步兩步就向屋子裏麵跑去,心裏不由得埋怨起自己,幹什麼出去呀,進了屋子裏,見無憂躺在床上,除了臉色有些發白,肚子還是鼓鼓的,而穩婆還在一邊伺候著,他的臉上才有點血色。
他緊挨著坐在無憂的床前,仔仔細細的將無憂上下看了一邊,又細細的問了無憂的情況,無憂隻是低聲笑著:“沒什麼事,就是剛剛肚子疼了兩下。”
這麼說著的時候,忽然又覺得腹中一痛,無憂的眉頭因為疼痛都擠到了一起,張翼立刻緊張的站了起來:“無憂,無憂,你怎麼了,怎麼了?”也不等無憂回答,一把就把那穩婆拉了過來:“快快幫幫無憂。”穩婆有些傻眼了,這生孩子怎麼幫?
李氏也在一旁急的團團轉,這二人的模樣,真個比無憂這個準孕婦還緊張,無憂等到疼痛過去,就對著張翼道:“我這不礙事,你先和大舅母看看大舅舅,小舅舅和小舅母他們來了沒有。”
張翼立刻明白了無憂這是擔心李氏太緊張,而無憂又給李氏使了一個眼色,李氏也明白了,無憂這是擔心張翼太緊張,所以二人也都很有使命感的出去了,無憂這才將這兩位緊張大師請了出去。
等到二人出去之後,無憂的腹中疼痛一陣接著一陣,半點也沒有歇著,無憂的額頭已經出汗,這滋味兒真的一點都不好過,不過她想到腹中的孩子在見過張翼之後才急著來到這世界上,她不由得輕輕道:“孩子,你是不是在等你父親呀!”
無憂是真的相信,這孩子剛剛是在等張翼,他是想和他的父親打過招呼才準備來這世上。
其實張翼也有這樣的感覺,不過現在他更加緊張無憂的情況,此刻邱氏來了,聽說無憂不過是剛剛疼痛,就道:“姑爺不要太緊張,無憂現在離生應該還有一段時間。”
這話說著,就見紅袖,端著吃食過來,張翼立刻擋了下來,追問:“這時候誰要吃東西?”他心裏還真的有些不快了,他的無憂在裏麵疼成那個樣子,那個不長眼的要吃東西,還勞煩他家的丫頭。
“是林婆說讓小姐多吃些東西,後麵需要小姐用力氣呀!”張翼一聽是無憂要吃的,立馬大手一揮讓紅袖端了進去,而綠如又匆匆的跑了出來,也被張翼叫住,原來是無憂早就準備了養力氣的方子,那草藥早就準備好了,現在她去熬藥,張翼當然二話不說,讓綠如去準備了。
他也知道,女人生孩子便是九死一生的事兒,能多堅持一會兒便多一分活命的機會,紅袖和綠如做的都是要緊的事兒,他自然明白。
他也顧不得和王大爺他們寒暄,他再次衝進了屋裏,雖然穩婆說女人快要生孩子,不要男人在裏麵,誰知道什麼時候會見血,產婦的血是會讓男人晦氣的,張翼才不管這些是,什麼晦氣,這輩子認識無憂就是最大的福氣,何況又不是真正的產房,隻是他們的屋子罷了。
穩婆被張翼冷眼一瞪,自然不敢再說什麼,要知道雖然張翼不是殿下了,可是那份皇家人的氣勢還是半分不少的。
張翼坐在床前,拉著無憂的手。
無憂很難受,非常的難受,被疼痛一波接著一波的衝擊著,疼的她眉頭都擰在了一起來。
張翼更加的不好受,看著無憂疼,他恨不得替了無憂才好,可是卻又替不了,除了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隻是這樣看著無憂受苦,卻什麼都做不了,這讓他的心備受煎熬,他替不了無憂呀。
無悔,無慮也到了,他們也隻能再外麵急的團團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穩婆摸了摸無憂的肚子,和無憂商議了一下,就讓張翼將無憂扶起來走動,這讓張翼的雙腿更加的發軟,那顆心差點疼的掉出來:無憂自己疼的死去活來的,怎麼還要讓無憂走動。
張翼自然不樂意,不但不讓無憂走動,還伸手緊緊的抱著無憂,他這幼稚任性的行為,看在無憂的眼裏,讓她又是想笑又是感動,張翼心中的所想,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輕輕的出言,溫溫柔柔的細語:“翼,我的羊水沒有破,還沒有到要生孩子的時候,現在走動一下,也隻是為了讓孩子能夠順利的下到要出聲的位置,這樣等一下我就會好生點。”
張翼聽了無憂的解釋,但是心裏卻沒有半點好受,他咬著牙,將無憂放到地上,那蒼白的臉色,比無憂看起來還要難看,即便是如此,他還是伴著無憂,扶著無憂一遍又一遍的圍著屋子轉圈子。
即使無憂趕了許多次讓他出去,他就是不樂意,最後熬不過無憂的冷眉冷眼,他才勉強同意,在無憂真的開始生孩子,進產房的時候,他再出去:他是不想出去,他認為自己不能代替無憂受苦,一定要陪在無憂的身邊,把她痛苦一點一滴的記在心頭,日後加倍的對無憂好,雖然他也不著地加倍的好是怎麼樣子的,他現在就已經把一顆心完全的掏給的無憂,可是他就是想要更好,更好。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呆在產房裏,對無憂不是明智的選擇,因為他太過緊張了,會讓穩婆更緊張,隻要無憂眉頭一皺,他就會狠狠的瞪向穩婆,好似無憂的疼都是穩婆無能一般,他的天生王者之氣,總是讓穩婆有些發慌。
無憂到現在都沒喊一聲痛,即使她的頭上汗水已經冒出了不少,她不但沒喊痛,還勉強自己對著張翼笑了笑:她看著張翼,心裏頭很柔軟,覺得那陣陣的疼痛都不算什麼,這個男人如此的擔心她,擔心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有多少次夜裏,她半醒半睡之間,察覺到這個男人不睡,坐在她的身邊癡癡呆呆的看著她發呆,然後一再的自言自語:無憂,我後悔了,不想要孩子了,我就要你,就要你。
張翼在害怕,比她更害怕,所以懷孕的時候,不管多累,多苦,她從來都不會叫上一句,因為這個男人比她還苦,還累,精神上的煎熬,比起肉體上的煎熬更加的讓人無法忍受。
現在她知道張翼那根緊繃的神經已經到了極限,他真的受不了什麼刺激了,她不敢叫痛,也不覺得有多疼痛,無憂不但知道張翼在擔心她,還知道無悔,無慮在擔心她,知道王大爺他們都在擔心她。
無憂看著張翼額頭上一滴一滴落下的汗珠兒,感受著夫妻交握手心中,張翼汗濕濕的手心,還打起精神安慰了他一番:不就是生過孩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哪一個嫁做人婦的女子不是這麼過來的。
當無憂這句話說出之後,張翼一把將無憂抱在了懷裏,也不管有沒有人在場,他的眼睛紅紅的:“無憂,我知道你痛,你不要忍著了,我看著心疼,你痛就叫出來吧,叫出來就會不那麼痛,要是你痛的受不了,你就咬著我是手臂,那樣你會好過點。”
說著,他就慢慢兒的放開無憂,將自己的手臂放在了無憂的嘴裏。
一旁的穩婆眼睛不知道怎麼就濕了起來,這輩子她不知道為多少大富人家接生過,第一次瞧見眼前的情景,這個男人不但英俊而且專情,這些日子她呆在島上,可是知道這男人可隻有一個妻子,而且她也親眼看見這男人對自己的妻子是多麼的心疼。
原本她有點不以為意,以為這男人和其他的男人一樣,對夫人的好不過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可是這個男人衝進了屋裏,根本就不在意倒黴不倒黴,現在還做出這樣的舉動,讓她這個老婆子都感動了,穩婆心裏對張翼最後一絲惱意也被張翼現在的舉動給打消了。
穩婆林婆子,本來是張翼路過城鎮中的一個產婆,很有些名氣,而且是寡居,膝下無子無女,一個人孤零零的,當時張翼就上了心,他一直擔心無憂懷孕的時候,沒有穩婆,所以就派人去請林婆子,誰知道這林婆子聽說要跟著他們離開家鄉,就不樂意了。
張翼何許人,人家的樂不樂意他還真的不怎麼在意,這世界能讓他放在心口的人,可就那麼一個,所以他很幹脆的將林婆子打暈了,讓人帶著上路,一路上不是將林婆子關在馬車裏,就是蒙著眼睛,讓他身邊的侍衛背著。
張翼也明明白白告訴林婆子,隻要無憂平安的生下孩子,就會很幹脆的將她送回去,而且還會給她準備大批的銀子,一開始林婆子還是不信,可是在和無憂張翼,以及身邊人的相處中,她開始有些信了:他們都對她極好,而且她相信他們都是極好的人。
張翼現在橫眉怒目的模樣,不過是因為他太緊張了。
林婆子感歎之時,無憂卻推開張翼的手臂,再次安慰張翼:“翼,你別緊張,我真的很好,沒事的,不會有事的。”天下有她這樣,痛得死去活來,還要安慰別人的產婦嗎?
無憂握緊張翼的手:“翼,相信我,我要你一直到了白發蒼蒼的時候,還要陪著我看星辰,看月亮,看夜空。”不過讓真正關心自己的人擔心,心疼,不是無憂想要的。
“好,這輩子,你在我在,我一定要陪著你永遠看夜空,看月亮,看星辰。”張翼這是在含蓄的示愛,他說的很明白,無憂在,他就在,若是今兒個無憂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必然上天下地也要把她圈在自己的懷裏。
有什麼比這樣的情,還更振奮女人的心:有一個同生共死的愛人,有一份濃烈到天地都為之色變的情意,她還有誰什麼可怕的。
“好!”她這一個好字,鏗鏘有力,落地有聲。
或許因為她的心情太過激動了,又襲來一陣陣的疼痛:痛,好痛,真的太痛了,比她任何時候都來的痛。
但是看著身邊溫柔的臉,她還是咬著呀一步接著一步走著:走下去,一定要堅持走下去,才能順利的生下孩子,才能伴著這個男人看一輩子的夜空,一輩子的月亮,一輩子的星辰,無憂從來沒有這麼堅定的邁開步子,因為她知道每多走一步,她便會多一份生機,她要活下去,她要平安的生下孩子,她要活著看著孩子長大成人。
此刻無憂知道,這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鬼門關,還是孩子和張翼的鬼門關,張翼的話在這裏,她在,他才會在。
這樣的一個男人,這樣的一份情,不正是每一個女人想要的嗎?她何其有幸,重生而來,可以遇到這樣的男人,收獲這樣的神情,幸福的日子眼看著就唾手可得,眼前不過是一點疼痛,她有什麼可怕的?
她隻要用力的咬咬牙就能挺過去,就可以得到她夢寐以求的生活,真的沒什麼好怕的,無憂不停的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蘇無憂,你隻要再咬咬牙就能挺過去,蘇無憂,你有世界上最愛你的夫婿,你隻要再咬咬牙就可以過上上一輩子你連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蘇無憂,為了你的夫婿,為了你的孩子,為了門外那些愛你的人,你有什麼可怕的,又有什麼值得你怕的?
是呀,她有什麼可怕的?
無憂這一刻充滿了勇氣,雖然她的羊水到了仙子依舊還是沒有破,雖然她不知道還要忍受多少次這樣的疼痛,不,應該會比現在更疼更痛,可是她真的覺得這點痛,不算什麼了。
雖然無憂也知道生孩子是多麼危險的事情,可是她相信隻要她咬牙堅持,努力的走著,達到最好的狀態,她就會平安的生下孩子,她相信老天爺不會讓她看不到孩子的,她吃了太多的苦,翼吃了太多的苦,孩子也吃了太多的苦,老天爺不會那麼殘忍的,他們都太苦了,幸福就輪也該輪到他們的呀。
汗水已經將無憂身上的衣衫浸透,她的腿因為浮腫也變成了原先的兩個大,現在沒走一步,就要痛得她喘上一口大氣,這樣的痛楚沒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是永遠都無法體會,更是無法想象出來的。
無憂身邊的丫頭看著自家小姐咬牙堅持的身影,她們的淚水早已經落了下來,在此時此刻,他們忽然痛恨起張翼的專情了,要是張翼願意納妾多好呀,小姐就不用受這樣的罪了,因為她們實在看不下去了,她們實在不忍心小姐這樣受苦了,這一刻,她們根本就沒有理智而言,也不要和她們談什麼理智,自家小姐都疼成這樣了,還有什麼理智好說的。
無憂從中午一直走到晚上,可是羊水還是沒有破,吃晚飯的時候,肚子疼的實在厲害,根本就沒心思吃飯,但是無憂卻還是讓雲黛幫她準備了可口的食物,她是醫者,自然知道吃飯,補充力氣對她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無憂一邊痛的死去活來,汗水流的她滿臉,張翼在一旁一邊為她察汗,一邊一口口的將飯菜送進她的嘴裏,無憂一口接著一口吃下去,根本就痛的分辨不出來飯菜的滋味兒:這比忍著痛走路,也好受不到哪裏去,無憂吃好了飯菜,肚子早就撐了,不過她還是勉強自己又吃了點湯水,微微歇了一會兒,她又開始走動起來,因為孩子還是沒有到生的位置上來。
張翼的晚飯是一口沒吃,他根本就吃不下去,不要說飯了,就是一口水都沒吃,無憂也沒有勸他:勸了也沒有用,這時候,她知道張翼是什麼都吃不下去的。
張翼知道他不能再給無憂添亂了,可是他實在是忍不住了,無憂真的太遭罪了,他對著穩婆說道:“林婆,你給想個法子吧,無憂,無憂這樣太遭罪了。”他舍不得呀!
林婆子要是有法子,她早就用上去了,她可是很喜歡這個平易近人的夫人的呀,她是真的半點法子也沒有,隻能不停的走下去。
無憂卻在這時候告訴張翼:不用擔心,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因為她是第一胎,所以不太容易生。
因為無憂的話,張翼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無憂繼續走下去,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他的心頭,踩的他那顆心很痛,很痛。
他扶著無憂一步步在走著,他感覺到他的腳上被千斤重的枷鎖給綁著,每一步都好像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無憂身上流出來的汗水將他的衣衫浸濕,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無憂換的第幾身衣服了,張翼不用眼睛看,他隻用心想就知道無憂在承受什麼樣的痛苦,他什麼都不想說了,隻恨老天為什麼讓女人承受這樣的苦,他寧願現在疼的人是他呀。
張翼在心中不停的乞求,乞求老天,讓孩子快點出生,他實在不忍心無憂再承受這樣的折磨了。
不一會兒,無憂又換了衣衫,沒有人嫌麻煩,誰都知道現在的無憂變得差錯都不能經受,哪怕就是潮濕的衣衫這樣的小事情都不能大意,外麵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無憂此刻不但疼,而且累的厲害,這一個下午她一下子都沒停下來,怎麼能不累。
林婆子伸手摸了摸無憂的肚子,臉上的神情嚴肅,吩咐:“現在不用走了,去床上待產,孩子已經到了位置,羊水也破了。”
張翼的臉色蒼白的無一絲血色,一雙眼睛卻血紅血紅的,他知道最關鍵時刻要的到來了。
他咬了咬唇,嘴角滲出一絲血色:“無憂,我陪你。”
無憂瞧著張翼一副要暈倒的樣子,卻搖了搖頭:“說好的,你在外麵等著的。”無憂讓丫頭們將張翼趕了出去,她很擔心以張翼現在的狀態,下一秒鍾就倒下去。
而且產房哪裏能讓男人進,那可是晦氣的事情,無憂自然舍不得張翼日後不好的呀。
張翼沒法子,這時候他實在不敢和無憂對著幹,他隻能被丫頭們半是強迫的趕了出去。
而且他也知道,他真的不能添亂了,現在無憂真的要生產了,他如果表現出慌亂的情緒出來,隻會讓無憂緊張的情緒更緊張而已。
張翼急,擔心,焦心,急的跳腳,急的的火氣都上來了,急的眼睛充血,卻之隻能被關在門外,隻能壓抑著自己的焦急。
這一刻,張翼變了,變成那個運籌帷幄的男子了。
他在踏出門口的時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大聲的說了一句:“無憂,我就在這裏,就在門外,等著你和孩子。”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裏還帶著笑意,沉靜而平和。
無憂深吸了一口氣,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輕輕的點了點頭:“嗯,我定然會的。”
這時候,門被關了起來,而無憂也被送進了內室,那是她早先為自己準備的產房,已經算是很好的產房了。
產房的門被關了起來,裏麵隻有林婆子和兩個生過幾個孩子的婦人,幾個丫頭也被無憂給趕了出去:產房可是不吉利的地方,幾個丫頭可都是為出嫁的女子。
因為不能見無憂,不能準確的知道無憂的狀況,這讓張翼幾乎發瘋,他雖然沒有聽見無憂發出來的慘叫聲,可是景的老婆生孩子的時候,他被拉過去陪景,他當時就站在院子裏,那淒厲地叫聲,讓他至今想起來還覺得害怕……無憂,可是很怕痛的……又嬌小……
但是,這個時候,他能有什麼辦法。
斷斷續續的從產房裏傳來無憂的慘叫聲,每一聲都讓他快要失去理智,他這時候最痛恨的人就是自己,幹嘛要生什麼孩子,讓無憂受這樣的苦,其實他真的覺得沒有孩子,隻要有無憂就好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這時候哪裏還能有理智去管時間呀,不過他就覺得好像天長地久似地,他原先是在門外不安的走著,到最後卻被王大爺叫著坐了下來。
他呆呆的望著手中的梅花折枝粉彩骨瓷茶盅,整個人好像魂都隨著無憂進了產房一般,不過他還是聽見無憂的喊聲越來越小,最後他都要伸長耳朵,屏住呼吸才能聽見,他整顆心開始下沉,他很小的時候,就在後宮裏聽過不少女子因為生孩子死掉的,是不是,無憂也……
不會的,無憂這麼愛他,他也這麼愛無憂,他們怎麼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雲黛,去產房門口,問問夫人怎麼樣了?”守在內室的雲黛應聲。
她剛剛準備起步,就聽見那輔助林婆子的夫人打開簾子,道:“孩子胎位不正,難產,怕是要折騰一段時間,快去給夫人準備點紅糖水不起。”
“哐當”一聲,張翼手中的茶盞兒落地,茶盅“哐當當”碎在地上打著滾,茶水全都灑在了張翼的身上。
他根本就無暇顧及身上的潮濕,這一刻他耳朵裏,隻有兩個字,難產,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渾身發涼,是不是無憂要撇下他了,是不是他這樣的人就不配得到幸福。
什麼教養,什麼飄逸出塵,什麼城府如海……這一刻,所有的東西都離開了他的身子,他就和天下所有普通的男人一樣,他隻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他撲到門上,用力的拍打著門,不停的讓丫頭們開門,雖然他根本就不用敲門,外麵的情景,裏麵自然都清楚,可是他忘了,連最基本的常識都忘了,此時此刻,張翼一心想著:我要進去,我要陪在無憂的身邊,無憂一定很痛,一定很孤單,他要陪著她,一定要。
王大爺和王小爺時時刻刻都注意著張翼的一舉一動,立刻將張翼拉住了:“你進去是添亂,好好守在這裏,聽消息吧!”
可是張翼的理智已經全都沒有了,他隻是一個勁的說著:“我怎麼聽不見無憂的聲音,為什麼我聽不見無憂的聲音。”他用力的推開兩位長輩,然後用腳一腳踢開了房門,衝了進去。
王大爺和王小爺互相看了一眼,都站住了,任由張翼衝了進去:他們在張翼的眼底看到了太多的東西,都清楚的知道,不讓他進去,怕是不可能的。
張翼衝進了房裏,待到產房外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他讓自己露出一絲微笑,他一定要淡然自若的出現在無憂麵前……不管除了什麼樣的事情,他都不能嚇到無憂……
他沒什麼好怕的,都已經做了做壞的打算,一輩子隻牽一個人的手,生死與共,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產房裏的無憂,雖然一直以來她都很注意保存體力,但是她流出來的血真的太多了,她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虛弱,而她睜著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什麼東西了。
無憂感覺到自己的力氣漸漸的流失,偏偏林婆子卻在她的耳邊道:“夫人,您力道用得不對……”
無憂覺得自己幾乎用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怎麼就不對了,她真的不知道怎麼用力了,她也沒有力氣了,她的眼皮子越來越重,神智也越來越混亂。
這時候,她感覺到有一個熟悉的氣息圍繞在她的周圍,她也感覺到一個熟悉的懷抱,如此寬闊的胸懷,如此溫暖的氣息。
是他,他終是沒有聽話,而進來了。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味,讓她生出巨大的力氣,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雖然她還是不能清晰的瞧見他的臉,可是她感覺到她又有了力氣。
張翼在陪著她,他們的孩子在陪著她,她不能,不能就這樣輕易的放棄。
“翼……”她微睜的眼睛裏,倒映出他那雙明亮微笑的眼神,他的笑一直可以讓她沉迷。
“乖,我在這裏!”張翼握住無憂的手,輕輕的道:“乖,無憂乖,跟著林婆吸氣,呼氣,再吸氣……”
林婆子一看,立刻開始喊了起來:“吸氣,呼氣,吸氣……”
無憂握住張翼那寬大的手掌,她的力氣漸漸的湧了上來:她要活下去,活下去,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她要活下去,為了腹中的孩子,她要活下去,活著將這個孩子養大,
她可是跟著張翼呼吸,然後憋著一口氣,用力的朝身下去。
然後她聽見林婆子的歡呼聲:“看見頭了,看見孩子的頭了……”
張翼眼睛有些濕潤,親了親無憂的鬢角,在她耳邊低語:“無憂,我有沒有告訴你,這輩子遇見你是我最幸福的事……”
無憂聽不清楚張翼在她的耳邊說些什麼,隻感覺到那些是讓她覺得如珍寶般珍貴的寵愛她的款款細語。
她能感受到,她的夫婿正在陪著她,安慰著她,心疼著她。
無憂咬了咬牙,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使勁的墜著……
終於,一聲孩子的啼哭聲響了起來。
無憂感覺到,就像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裏落了出來,她突然間覺得異常的輕鬆。
“是個男孩,是個男孩……”她聽見耳邊林婆子激動的大喊。
而屋外也傳來一陣歡呼聲。
而張翼卻未曾說一句話,隻是盯著無憂那不斷流出來的血。
無憂卻感覺不到血流了出來,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來,便暈了過去:孩子,平安了,他們的孩子平安了。
她也真的再也沒有,哪怕是一絲絲的力氣了。
為什麼無憂的血還在流?
張翼心裏好像有一塊大石頭壓住了,眼裏看不到孩子,他隻能看見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無憂,就好像要沉睡不醒的樣子,他全身顫抖,伸出微顫顫的手去觸摸無憂,他好怕,好怕無憂會就此不醒。
他的手抖的如同秋天裏的落葉,眼前卻浮現無憂那靜靜的,溫和的笑臉,那可以撫平他所有傷痛的笑臉。
眼淚一滴接著一滴從張翼眼中滾落,他努力的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無憂的容顏,他好怕,好怕那些流出來的血要帶走他的妻子,他心愛的女人,他發現他的眼前越來越黑,喉嚨口一陣腥甜,哇的一聲,他吐出了一口鮮血,就暈了過去,倒是將一旁忙著清理孩子的林婆子等人嚇了一跳。
怎麼母子平安了,這男主子就暈過去了?
林婆子也算有點經驗,先生不慌不忙的為無憂止住了血,在騰出手來為張翼掐了掐人中,到底是練武的人,終於是醒了過來。
張翼醒來的時候,見無憂還是未醒,一口鮮血又湧了上來,卻被林婆子的一句話給壓了下去:“夫人沒事,隻是太累,睡著了。”
林婆子從來沒見過這樣古怪的男主子,女主子這邊要生,這邊急的要死要活,真的生的時候,卻又一片沉穩,在最危險的時候,還衝進產房,沉穩的守在女主子身邊,這邊女主子安然無恙了,他又急的一口熱血吐出來,暈了過去。
張翼也不管林婆子怎麼看他,他聽見林婆子說無憂隻是睡著了,就顫抖著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無憂的呼吸,才放下心來,然後就癡癡呆呆的看著無憂發呆,從頭到尾都沒想到要去看一下那孩子。
剛剛那一刻,他的心幾乎死掉了,他的人幾乎也要死掉了:失而複得,這一次他是真的知道什麼叫做失而複得了,真的願意這輩子感謝上蒼對他的憐憫,他覺得能夠重新擁有無憂,他真的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所以,現在他隻要能安靜的看著無語在呼吸,就感覺到很幸福了,人世間最大的幸福。
因為這種幸福,他的身子全都放鬆了下來,因為放鬆了下來,他這些日子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斷了,疲憊就鋪天蓋地的襲了過來,他很快就緊握著無憂的手陷入了沉睡之中。
李氏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這一刻,她是真的相信皇室也有真情人,無憂的眼光果然不錯。
李氏是從今天才真正的接受了張翼這個女婿:無憂在她的心裏就是她的女兒。
無憂平安生產,所有的人對林婆子都千恩萬謝,張翼更是準備了嚇死林婆子的厚禮,一萬兩銀票。
媽媽呀,這輩子林婆子也沒見過這麼厚厚一咋子的銀票,她的手都顫抖了。
林婆子其實一直以來都在擔心張翼會在無憂生產之後,殺了她,畢竟她再無知,也知道這些人怕是在躲避什麼仇家,為了自己的安全,而滅口的事情,在很多世家都不是太稀罕的事情,林婆子自然也都看出來這些人都是非富即貴的主子。
林婆子曾經每天晚上都糾結,都害怕的事情卻沒有發生,因為張翼拿著一大把銀票給她的時候,半點也沒有滅口的意思,不但沒有滅口的意思,而且對她幾乎是千恩萬謝,供若神明:林婆子忽然覺得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也很好,她無兒無女的,若是留在這島嶼上,至少老來有靠,她看出來了,這些人真的都是極好極好的人,原本她就這樣想,現在看過張翼產房表現之後,她就更加的相信自己的眼光了。
“咳咳……”林婆子咳嗽兩聲,將那一大把銀票推了回去:“我看這島上也缺一個穩婆,不知道我合不合適?”
合適,怎麼不合適?
張翼聽到這話的時候,差點大叫出來,因為他正在為無憂的月子發愁呢?他很擔心自己照顧不好無憂,現在林婆子主動要求留下來,他自然開心,何況這島上還真的需要穩婆,現在雖然隻有無憂一個孕婦,日後這麼多女子,自然也需要穩婆的呀。
張翼很高興,不過他還是問了問林婆子有什麼心願未了。
要說有什麼心願未了,林婆子還真的有,她就是不想讓她老伴兒,父母的屍骨都留在故土,她離開了,他們的墳山連個燒紙錢的人都沒有。
這當然不是什麼大事了,張翼當即就讓人日夜兼程,將林婆子家人的屍體挖了出來,燒成骨灰帶了回來。
林婆子成功榮任島上的專職穩婆,而且還帶起了徒弟,那日子過得充實而快樂,她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活的這般快樂,大家都對她很好,主子好,丫頭們好,而且在林婆子的眼裏,這島上主子下人都不太分了,沒看過那家丫頭訓斥自家的主子,因為主子偷偷的下床了,而男主子也裝作沒聽見似地。
但是丫頭們對她都很好,照顧的滴水不漏,恨不得將自己身上的肉割給她吃才好,而且她們覺得就應該對林婆子好,她們的好沒有絲毫的勉強,因為林婆子可是接生小少爺的人。
無憂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而守著他的張翼自然也醒了過來。
張翼輕輕的吻了吻她的發,笑得柔情似水,他連一個字都沒說,就是最簡單的“醒了?”都沒說。
有什麼值得說的?無憂醒了就是好事,無憂從鬼門關回來了,就是天大的好事,至於他的擔心,他的焦急,他的恐懼這一切都不必讓無憂知道,隻要無憂好好的就好了,他就覺得很好了。
無憂看著張翼,眼底淌出柔柔的情意:“昨夜是不是沒合眼?瞧瞧你的眼睛,都熬成什麼樣子了?”
張翼又親了親她的發:“沒有,昨夜我陪著你睡了,眼睛紅,是因為,因為看到你高興的。”
無憂眼睛有些潮濕,她想伸手摸摸他顯得憔悴的臉,不過她卻因為沒有力氣,無法抬起,張翼自然明白他的心意,握著她的手,撫上自己臉頰:“我很好,從來沒有過這麼好過。你剛剛醒來,不要說太多的話,先閉上眼睛,再養養神,等一下,舅舅他們該過來看你了。”
無憂輕輕的搖了搖頭,她想看看孩子,不過,此時,無慮的聲音就進來了:“大姐姐醒了?”她似乎趕得很急,說話的時候有些氣喘:“大姐姐真的醒了。”
她進來之後,一下子就衝到床前,將張翼給擠到一邊去了,她拉著無憂的手,一遍遍仔仔細細地看著無憂,哪怕就是一根頭發都不打算漏掉。
而王大爺他們也都到了,無憂很不好意思的給大家道歉,她知道自己怕是嚇到了他們,每一個人的臉色都不是太好看,眼圈都是紅紅的,看來昨夜沒有一個睡下。
李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不過這一次她又很快的擦了去:“無憂,我的傻孩子,怎麼盡說傻話,一家人隻要你好好的,就好了。”
所有的人都點頭,他們沒有說什麼,但是隻是李氏好好的三個字,就將大家的心聲道了出來,有什麼比無憂好好的,還重要呀。
隻要現在無憂好好的,之前的擔心,焦急都算不上什麼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無憂剛剛醒來,不能太過勞累,所以看到無憂好好的都放心離去,就是無慮和無悔也都不發一言的離去,雖然他們極想留下來。
等到眾人走後,無憂並沒有休息,她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她剛剛就想看孩子了,沒有看到孩子,她的心裏總是放心不下呀,雖然她知道有人照顧孩子,不會有什麼事情的,可是她還是很想很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哪怕就是一眼,她拚死拚活生下來的孩子,她自己都還沒有看上一眼呢。
張翼自然舍不得無憂掛線,便讓人將孩子抱到無憂的身邊,
原來,才出生的孩子是這一點呀!
黑黑的發,紅紅的肌膚,朱紅色的小嘴,粉嘟嘟的,長著透明的小指甲,小手而握成小小的拳頭……
無憂覺得她的孩子,長得真是俊。
無憂忍不住用臉蹭了蹭孩子的發,軟軟的,柔柔的,就像最好的絲綢:“翼,他真的好可愛。”無憂看一眼,就愛上這個孩子了,這可是她拚了命生下來的孩子。
看著孩子,她就覺得她的心被幸福塞得滿滿的,感覺那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幸福,快要從她的心裏溢出來。
可是,無憂卻覺得有些奇怪的抬眼,看向張翼,發覺張翼並沒有身為人父的那種喜悅,無憂微微一思索,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這孩子讓她吃了很多的苦,讓張翼心裏不舒服了。
張翼的心裏是很不舒服,他原本就不是特別重視血脈的人,曾經對這個孩子的期待,隻是因為他是無憂和自己的孩子,說真話,從孩子出生,他都沒用看孩子一眼,因為這個孩子差點要了無憂的命,對他來說,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不是血脈,而是無憂,所以他對這個孩子沒有那種身為父親的喜悅。
“翼,你不喜歡我生的孩子嗎?是不是因為他長得不好看?”天地良心,無憂在心裏對自己的兒子抱歉了一下:兒子,母親可不認為你不好看,母親覺得你是天下最好看的孩子,隻是為了你這別扭的父親,先委屈一下你了。
無憂的聲音有些傷心,似乎有不知名的悲傷流過。
張翼當即開始對天發誓,他是多麼的喜歡無憂生的孩子,他覺得這孩子是多麼的好看。
林婆子說過,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受氣,脾氣也有點大,要多順著點,所以張翼決定,若是無憂說太陽從西邊升起,他都會毫不猶豫的認同。
可是無憂聽了他的話後,不但沒有開顏,反而落下了幾滴眼淚:“你說謊,你眼裏明明就再說你不喜歡他,他可是我們的血脈,是我們愛情的結晶,可是你卻不愛他。”
愛情的結晶!
這五個字,讓張翼的神情柔和的快要滴下水來,也醒悟了過來,他怎麼這麼糊塗呀,這孩子可是他和無憂最親密的見證,他怎麼因為孩子差點讓無憂丟了性命就對孩子生出抵觸心理了,他真的是糊塗了。
他抱起孩子,仔細的打量孩子,頭發烏黑烏黑的,象無憂,是他愛的顏色。
五官分明,象他……他不由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孩子的小手。
張翼的指腹,有薄薄的繭。
孩子的小嘴嘟了嘟,微微翹了翹,勾出一個依稀是笑的弧度,動了動小手。
“翼,你看,你快看……”無憂急切的叫了起來:“孩子笑了,他喜歡你,喜歡你這個父親。”
張翼俯下身子,仔細的看著那個麵帶微笑的小人兒,看著他粉嘟嘟的唇,看著他小小的臉,看著他慢慢的安靜下去。
看著看著,他就覺得有什麼東西突然間填滿了他的心胸,讓他的不悅消失無蹤,胸口鼓鼓地,脹脹地,讓他覺得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激動。
這是他的孩子,這是他和無憂的孩子。
無憂看著張翼的變化,便放心的沉睡下去,她的身子骨可是很弱的,而她也知道張翼對孩子那些微的不滿消失了,也是麵對這麼柔軟的孩子,誰還能真的生氣不成。
而這孩子的名字,自然也就成了大家關注的問題,最後經過激烈的一番商議之後,才命名為:笑之,張笑之。
“笑之,笑而生之。”無憂笑開顏:“這名字好。”
林婆子是個伶俐的人,也立刻笑道:“這名字不但寓意好,而且還很好記,又輕,孩子也容易養。”
林婆子邊說,邊拿了些油脂潤了潤手,小心翼翼的掀開半邊被子,紅袖拿著用熱水捂熱的小被子過來,林婆子纖細修長的手一張一掐,就把孩子的胳膊個固在了兩邊。
孩子原本是睡在無憂的身側,被林婆子這番動作驚醒,先是張開了黑黝黝,圓溜溜的眼睛,像是滑動著的玉珍珠的望著眾人。
孩子見眾人也看著他,小臉一皺,沒有被製住的小腿一蹬,“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無憂聽了,心裏就想被什麼東西剜割著的痛,忙伸出手去安慰他,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發:“別哭,別哭,母親在這裏,笑笑別哭。”
而正從外麵進來的張翼,心裏也舉得特別的難受,他不由得沉聲:“林婆,手腳輕一點,無憂會心疼。”
林婆子應了一聲,三下五去二,手腳異常麻利的將孩子打了一個包,原本孩子出生的那天就該打包,隻是那一日情況實在是太混亂了,所以這打包一直拖到了現在。
孩子被被的如同粽子,在小被子裏搖著腦袋,哇哇的大哭,仿佛在用哭聲表達自己對這束縛的不滿,綠如接過孩子,在手上輕輕的晃著,拍著。
張翼瞧著又有意見了:“林婆,會不會孩子被綁的太緊了……這孩子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樣子。”
無憂輕笑:“沒事,一開始應該都是這樣。”無憂說這話的時候,心裏也沒底,不過每一個孩子都是這樣過來的。
孩子的“洗三”並沒有因為離開了故土,而簡單,正是因為最近的喜事不是太多,所以笑笑的“洗三”辦的很隆重,不論是各府的主子,還是下人都很高興,熱熱鬧鬧的給小小“洗澡”,當然不是真的洗澡,隻是用水意思了那麼一下。
無憂生的孩子,自然得到大家的喜愛,待到孩子洗三的這一天,那是群情激動呀。
那收到的禮物都快收的手軟,笑笑經過“洗三”這一天終於榮升為小財主。
無憂精神是好了許多,不過嗜睡的很,所以張翼和她說話的時間並不多,因為無憂除了睡覺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每次她醒來之後,還要看孩子,而且好似看不夠的一般,一看就要看上很長時間,誰都無法阻止,為了這事,張翼有些鬱悶。
其實無憂真的不是故意的,而是她自己也控製不住自己,她常常想起前世那個孩子,所以每一次她看到笑笑到時候,她就想將前世對那個孩子的疼愛,一起補償在笑笑身上,她看著笑笑,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幸福了。
張翼伸手將無憂和笑笑這對母子,擁在自己的懷裏,他覺得這就是幸福,覺得這輩子能這樣每天睜開眼睛,就能看見無憂這母子兩個,他今生就別無所求了。
無憂依偎在張翼的懷裏,她知道張翼最近很辛苦,隻是她沒打算和張翼客氣,張翼那天的話說的清楚,兩個人的生命中,誰也不能少了誰,他們注定了生死相依。
張翼摟緊無憂,這幾天來,他這個不信神明的人,都開始感謝神明了,還好無憂沒事。
當日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他想起來都害怕,他再也不想要經曆一次了,所以這一次,他很明白的告訴了無憂:“無憂,我們就生這一個孩子吧!”他看著笑笑,眼中滿滿的寵愛:“一個就足夠了。”
他早就想好了,這輩子這一個孩子就已經足夠了,他不會再讓無憂受這樣的罪,吃這樣的苦,他已經非常滿足了,現在的他有妻有子,真的很好,足夠好了。
無憂聽了張翼的話,並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更加緊偎在張翼的懷裏,心裏酸酸甜甜:知道張翼被她嚇到了,可是她還真的沒有想到張翼會被當日的事情嚇成這副模樣。
傾聽著張翼的心跳,感受著他的關懷,無憂看著懷裏的笑笑,幸福的微笑,這樣可愛的孩子,就是再多幾個也不多呀。
當然,這樣的話她現在自然不會和張翼說,說了也白說,他是不可能同意的。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無憂終於出了月子,每天到院子裏走走,和李氏他們說說話,無憂覺得這樣日子就是神仙一樣的生活。
幸福原本就不複雜,是人心太複雜,幸福從來就不是多麼的高不可攀,也不需要太多的銀錢,隻要和自己在乎的人在一起,過著平平靜靜日子,能在早晨睜開眼的時候,看見自己所愛的人,能在日落的時候,可以依偎在他的肩頭,在餓的時候,心愛的人為你端來一碗飯,在冷的時候,將你冰冷的雙腳捂在懷裏熱上一熱,這些就已經是天下最大的幸福了。
無憂覺得很幸福,不過張翼卻很幽怨,非常非常的幽怨,因為他已經許久許久都未曾和無憂親熱了。
以前是無憂有孕,他舍不得,現在無憂出了月子,原本以為可以親熱的,誰知道每次他想做些什麼,笑笑就會大聲的哭起來,等到無憂將他哄好了,放回到床上,他再想做些什麼的時候,一到關鍵時刻,笑笑又會醒過來,張翼肯定,這孩子生來就是搗蛋的,但是他卻那他半點法子也沒有,不說無憂舍不得,就是他也舍不得笑笑哭一聲。
所以極其幽怨的張翼又過了兩個月的幽怨生活,這一日,他實在是不想忍受了,他已經忍的快要得了內傷了,要知道男人可都是傷不起的。
張翼瞧著笑笑已經睡著了,他很小心的將孩子放在了床的裏麵,原本他是很想將孩子放到一旁的榻上去的,不過無憂不樂意。
放好了孩子,他根本就不給無憂說話的機會,便狠狠的吻上無憂的唇,今兒個晚上,他一定要心想事成,絕不給笑笑有可趁之機,張翼心裏發狠,那動作就不免急切了起來。
當唇舌相交的時候,他長久以來被壓抑的熱情就都迸發了出來,他的身心都在呐喊,都在渴望。
當他終於在萬分忐忑之中解開了無憂的衣帶時,他幾乎要激動的落下淚來,今兒個總算是更進一步了,以往每一次不要說解開衣帶了,那手剛靠上衣帶,這笑笑就哭得撕心裂肺了。
可是他的慶幸還沒來的及落下,就聽到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哭聲,張翼渾身就瞬間沒了力氣,他怎麼就生了一個專門喜歡和他過不去的兒子,難不成這小子在記恨,記恨當初他威脅笑笑,要打他的小屁屁。
張翼開始深切的反省自己,是不是他這個父親做的太失職了,不但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讓他在母親肚子裏的時候,跟著母親吃了不少的苦,但是他為自己爭辯了一句,那些是他真的不想的呀,也不能怪他的呀,至於說威脅他,要打他的小屁屁,那不過是一句玩笑話:兒子,你千萬不要當真呀,張翼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無憂伸手推了推他,他隻好再次幽怨的爬了起來,然後坐在一旁狠狠的瞪了瞪他的兒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似乎在他兒子的眼裏看到一種極其鄙視的目光:鄙視?對,就是鄙視,若是還有什麼,那一定就是嘲笑了。
張翼揉了揉眼睛,再次看的時候,卻發現笑笑已經美美的吸著無憂的胸脯了。
也是,他自嘲的笑了笑:一個孩子,哪能有什麼鄙視的眼神。一定是他憋的太久了,眼花了。
不過張翼可以確定一個事情,這個孩子對他這個老爹是沒有啥好感的,當初的那一笑,一定是這孩子認錯人了。
張翼又開始哀怨了,他收回自己的目光,開始哀歎自己在兒子麵前,居然沒有一點威嚴,也在哀歎自從有了兒子之後,無憂不再隻疼他一個人了。
這一天的晚上,和以往的每一個晚上一樣,父子爭鬥賽,以同樣的結局落幕,張翼同樣眼睜睜的看著笑笑霸著無憂,睡的香香甜甜,而他再次落得孤枕難眠,一肚子的委屈,不過有什麼法子呢,誰讓無憂的眼裏現在兒子第一,相公第二。
第二天,張翼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又讓島上的人暗笑不已,大家都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所以見怪不怪的。
在張翼繼續幽怨了兩個月後,李氏看不下去了,她真的覺得再這樣下去,張翼的身子骨憋會出毛病的,那對無憂也不好的呀,於是,她就將孩子抱進了自己的房裏,才讓張翼脫離了苦海,大大的飽餐了一頓。
這島嶼上,各家各院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雲黛竟然和張三看對了眼,這可讓無憂大吃一驚,不過隨後,也見怪不怪了,就忙著為雲黛和張三看了日子,大大的操辦了一番。
張三這個人可是妙人兒,和雲黛在一起,那也是幸福的讓人眼紅的一對。
張三這一成親,可眼紅了不少島上不少的未婚男子,無憂身邊的丫頭,那可都是百裏挑一的,不要說是丫頭,就是尋常的大家閨秀,又有幾個能比得上她們的氣度,而且這幾個丫頭都是重情重義的人,這些男子都是跟著張翼,王大爺,王小爺一路腥風血雨過來的,最欣賞的就是有情有義的女子,所以紅袖和綠如都成了香饃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