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笑——雲散 物異人非(1 / 3)

顏笑——雲散 物異人非

顏笑——雲散 物異人非

"砰——啪——"辰瀟低頭看著摔碎在地上的茶杯,滾燙的茶水擁著茶葉濺到他腳上,卻毫無知覺。

半晌,他抬起頭來,看著衛聆風蒼白沒有表情的麵孔,緩緩地問:"你剛剛……說什麼?"

易君郅凝視了他良久,忽然睫毛微顫,撇過頭去,看著窗外,說:"馨兒在文逸飛手上。"

"你!"辰瀟深吸了一口氣,慘白的臉色慢慢回複一點生氣,他的聲音帶了一絲顫抖,"你不可能任由……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馨兒現在在哪?"

"不可能嗎?"易君郅重複著他的話,笑容無比落寞嘲諷,回過頭來,淡淡道,"她在隱翼,我用她……交換了兩城近千百姓的命。"

"你不會!!"辰瀟直起身脫口喊道,聲音嘶啞,神色劇變。隨即盯著他,像是忽然醒悟了過來,眼中閃過痛色,喃喃道,"是她自己的決定,是不是?"

易君郅不答,攏了攏袖,轉頭看向窗外。

辰瀟呆坐了一會兒,忽然躍起身狂衝到窗邊,手指含在唇中吹出一個響亮的哨聲。不片刻,一隻通體雪白的鳥落在他臂上。

易君郅有些愕然地看著祈然衝回到案邊,取紙,提筆,書寫,那隻鳥則乖乖立在他肩頭,時而理理自己的毛,時而高傲地朝易君郅揚揚頭。

"你做什麼?"

辰瀟也不抬頭,臉色恢複了平日的冷靜,隻是仍掩不住藍眸中憂心的黯淡,沉聲道:"步還在貿昌邊境,我讓他馬上趕去隱翼附近。或許會有幫助。另外,我讓炆諾提前執行計劃,希望可以騙得文逸飛回去,那麼,我們這裏就還有勝算。"

"辰瀟……"易君郅微微歪頭看著他,鋒利飛揚的眉間擰起一道深深的褶皺,"你變了很多。"

辰瀟把紙條綁在白鳥腳上,輕輕在它耳邊念了幾句,又用手順了順它羽毛,隨即輕輕一推。那鳥便"脆高脆高"叫著飛了出去。

辰瀟收回目光,看向易君郅,嘴角一掀,扯出一抹苦笑:"大哥覺得我會馬上衝出去嗎?"隨即他重重點了點頭,"我是真的很想衝出去。可是……不能。不是因為顧忌文逸飛,不是因為沒有把握,而是……我知道馨兒她不會開心。"

聽了他的話,易君郅微微挑眉,眼中閃過異色,卻並不開口。

"大哥,你還不了解馨兒嗎?"辰瀟歎過一口氣,語帶無奈,"馨兒她……不是一個可以捧在手心裏的女子。哪怕我多想把她綁在身邊,融進體內,她也不可能隻屬於我一個人。很多事她有自己的信念和底線。很多事她既不會見死不救,卻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所以,既然她決定交換那些百姓,就一定為自己留好了後路,哪怕,這條後路極端危險。我很想不顧一切地衝進隱翼去救她,很想為她擋掉所有的災難。可是我不能。如果我貿貿然衝進去救她,而把自己置身險地,那麼,隻會讓她擔心失望。"辰瀟緩緩抬起手,寬大的袖子滑了下去,露出晶瑩修長的手臂,手腕上有兩條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疤痕。

辰瀟怔怔地看著那兩條疤痕,半晌才續道:"璿兒臨走前對我說,請我一定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我……整整花了一年時間才想通她這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沒有一個人,是非要有另一個人,才能活下去的。我的生命,我的人生,並不是為了其他人而存在,而是為了我自己。隻是……"辰瀟搖了搖頭,收回手,聳肩笑得苦澀無奈,"想通歸想通,如果她真的決定離開,我還是預測不到,自己會再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嗬……"易君郅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又覺不該,忍了下來,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聲音不輕不重不抑不揚,"辰瀟,你果然厲害了很多。這一次,竟輪到你來對我施壓了。而你說,姚梓馨,其實也就是虞璿,辰瀟,我說的對吧……"

辰瀟笑笑,笑意卻並未傳到憂心的眼底,他說:"大哥,被你看出來了。"

絕世的臉上閃著從未有過的堅決和自信,聲音潺潺如溪流一般又翻騰如海浪,"我不會放手的。不管是因為我愛她,還是因為她愛我,這一次,我會牢牢牽住她的手,再也不放開了。"

"我必須為自己而活,我必須為自己所犯的錯懺悔贖罪,努力為他們撐起一片天空,總是可以的吧?"辰瀟笑了起來,認真地看著易君郅,認真到仿佛在起誓,又仿佛在乞求祝福,"大哥,從小你就問我,什麼是我真正想要的。現在,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這就是我……最大的願望。"

"皇上!"門被推了開來,玄天愣在門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房中的兩人明明一臉平和,那個絕世清俊的少年嘴角甚至還含著淡淡的笑容,可是,他總覺得房中的氣氛有些怪異。

他抓了抓頭,想不明白這少年是從哪冒出來的,望向易君郅,"皇上,您要的人馬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易君郅點了點頭,眼中精芒閃過,淡淡道:"好,朕知道了。按指示開始訓練他們吧,記住,務必要在十日內完成。"

"辰瀟……"易君郅站起身來拂了拂微皺的袍角,望向臉露詫異不解之色的辰瀟,嘴角掛起幽深莫測的笑容,"你認為,若我們兩個聯手,與文逸飛放手一搏,結果……會如何呢?"

辰瀟眼中精芒電閃,混合著森然殺機、純然欣慰和黯然痛苦的三種矛盾感情,在他絕世的臉上緩緩沉澱,終轉為無可取代的堅決,沉聲道:"不試過又怎麼會知道呢?大哥。"

辰瀟晶瑩修長的五指緩緩攤開,掌心靜靜臥著一塊瑩潤剔透的白玉,映著殿中的燭火熠熠生輝。他緩緩握緊了左手,聲音低沉卻平靜,一如那張看不清喜怒的俊秀麵容:"父皇……文逸飛,終於還是把我們逼到絕境了。朕要讓他們佯敗,繞過隱翼邊境,與你的軍隊會合,直取貿昌……"

辰瀟一愣,眼中的光芒亮了起來,沉聲道:"隨後兩麵夾擊,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拿下隱翼。佯敗,以命換時機嗎?的確,是唯一也是最好的辦法。隻不過……"

易君郅笑笑,快步走到案前,取出一張簡易地圖,指著一處道:"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隱翼與通商城市貿昌不同。它可以說是依國的邊塞,所以易守難攻。當初若非逼不得已,朕決不會輕易放棄這個城池。隻是沒有人比朕更清楚,隱翼穩則穩矣,卻有一個最大的缺點。

辰瀟愣了愣,抬頭問道:"是什麼?"

易君郅微微一笑,收回修長白皙的手指,沉聲道:"水路。"

"青芝,主明目,補肝氣,安精魂,仁恕;甘草,主治五髒六腑寒熱邪氣,堅筋骨,長肌肉,倍力,金創,解毒;天門冬……嗯?……"我歪頭想了想,隨即一笑噌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躥到握卷讀書的少年麵前,問道,"辰瀟,這個子母草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書中沒有詳細解釋呢?"

辰瀟放下手中的書湊過來看了一眼,臉上溫和的笑容一頓,眼中閃過尷尬之色,咳嗽了兩聲,才道:"這個子母草……女子服食以後……會出現假懷孕的征兆和脈搏,連名醫也很難診斷出區別……璿兒,你還是繼續看其他的吧。"

"假懷孕?!"我滿臉驚奇地叫道,"是真的嗎?對身體有沒有影響?我可以試試嗎?"連現代都沒有聽說過有這種效用的藥。

"咳咳……"辰瀟被我的話嚇得直嗆,半晌才勉強緩過神來,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的紅暈,躊躇道,"你試了也沒用,這子母草對身體並沒有傷害,隻不過……"

"……姚姑娘,姚姑娘,該喝藥了。"

我一驚,回過神來,甩了甩腦袋,晃去那久遠的記憶,接過丫環小月遞來的藥,捏著鼻子一口氣灌進肚裏。安胎藥……唉,真不是人喝的。

"馨兒,今天感覺怎麼樣?"溫婉柔和的聲音忽然自門口響起,帶著濃濃的關心。

我心中一暖,抬頭望向來人如水般剔透晶瑩的麵容,笑道:"好多了。婉柔,謝謝關心。

來人正是江南第一名妓,蘇婉柔。七日前,她被文逸飛叫來照顧我飲食起居,當然順便監視。說起來,對蘇婉柔這個人,雖然相識不深,而且基本上都處於敵對立場,可是,卻從來都是憐惜多過仇視的。更何況,我後來才想到,那抹紫色的身影就是她。當日,傅君漠能夠及時趕到救下我,恐怕就是她去報的信。

婉柔淺淺一笑,隨即麵容嚴肅起來,沉聲道:"先生讓我帶了一個人來見你。"

我微微一愣,抬頭望向她。隻見婀娜的嬌軀微微一側,一個身穿暗白色緊身服的瘦小身影便擠了進來,定定立在我麵前。

我揉了揉眼睛,使勁地揉,隨即愣愣看著那清秀的小臉,晶亮的眸子,微微冰冷的氣息,一股酸痛到想哭的情緒猛然間湧了上來。我連忙眨了眨眼,啞聲道:"春……棠?"

來人笑了笑,一年的時間在她清秀的臉上刻下了滄桑的痕跡,成長的證明,她走到我跟前看著我,眼睛熠熠生輝,"小姐。"

她……叫我小姐,我緩緩站起身來,原來烏黑如耀石般的眼睛,此刻染上了異樣的色彩。可是,她依舊是春棠,清冷地笑著,輕輕抱著我,叫著我小姐的春棠啊!

我猛地伸手把她摟進懷裏,緊緊抱住。感覺到他忽然的僵硬,和微微的顫抖。隨後,小手繞過我,緊緊地回抱住我。

對不起,對不起!春棠,明明說過不會再丟下你,卻一次次把你遺忘,每次都是不管多大的危險,你都要堅持找到我,真的對不起!

待情緒穩定下來,房中也隻剩下我和春棠兩人。想不明白文逸飛為什麼忽然對我那麼好,這七日來不說錦衣玉食,照顧周到,就是偶爾想出去走走,他也是不多加阻攔的。現在更把春棠送到我身邊,難道真的隻因為我懷了辰瀟的孩子,雲天的希望。

不做無謂的煩惱,我牽過她的手在一旁坐下,問道:"春棠,你怎麼會在這裏?對了,夏秋冬,她們呢???很久都沒有見過她們了,還是在依凝國皇宮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