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笑——雲散 物異人非(2 / 3)

春棠眼中異樣的神色一閃而逝,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垂下,良久才用清冷的聲音道:"小姐別擔心,她們有著自己的差事,都忙得不可開交的。"

我點了點頭,總覺得再見後春棠的態度與我疏遠了很多,忍不住拽過她手臂,正待問他如何會在文逸飛手中,卻見她秀氣的眉微微一皺,低低呻吟了一聲。

我一驚,猛地拉過她手撩高,待那原本白皙細瘦的手臂帶著青青紫紫的血痕呈現在我眼前時,心口仿佛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立時便痛得發麻。

"春棠,對不起,對不起……"我輕柔地擦過那一條條猙獰的傷痕,有的黯淡泛青,有的卻鮮豔奪目,顯然是新添的,隻能一遍一遍哽咽重複著。

春棠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光,隨即斂去,收回手,笑道:"這怎麼能怪小姐哪?春棠知道,小姐也是身不由己,而且是春棠自願要找到小姐的。"

我愣了愣,心裏有綿綿密密的感動。正想說話,一雙溫涼的手已然抬高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痕,柔聲卻堅決地道:"小姐,雖然春棠受了很多苦,卻也變強了,以後,就讓春棠來保護小姐吧。"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久鬱於胸的心情一下子便如陽光般明媚了幾分,道:"好"

春棠癡癡一笑,隨即如往常一般膩到我身邊,眨巴著大眼睛,問道:"小姐,你懷寶寶了嗎?寶寶的父親是誰啊?寶寶漂亮嗎?"

我心頭咯噔了一下,像吃飯忽然硌到沙子那般難受,呆了半晌,才勉強扯出個笑容:"嗯,寶寶很漂亮,春棠如果見到,一定很喜歡的。如果……還能見到的話……"

春棠看著我怪異的表情,臉上露出迷惘之色,隨即又不在意地拋開,耳朵貼到我腹上,稚聲道:"小姐,寶寶會動嗎?"

我不由得好笑,心道:別說根本就沒寶寶,就是有,隻不足三個月怎麼感覺得出來?正待說話,忽然渾身一震,撫在她柔軟發絲間的手微微一顫,隨即又恢複一臉的平靜。

隻因春棠貼著我的身體,低聲卻無比清晰地說:"小姐,少主已經到鑫源城了,春棠可以替你送信出去,讓他來救你。"

天和1262元年七月初。

被尹鑰聯軍占領的雲國嶽陽分國忽然城樓內起火,與此同時,停靠在鑰國與嶽陽交界處的鑰國水師忽然受到猛烈攻擊。

駐紮在嶽陽戰場前的雲國軍隊在敵方手忙腳亂之際,趁勢收回了嶽陽,並將尹鑰聯軍逼入原汀國所屬的葫蘆口,百萬水陸大軍,竟紋絲動彈不得。

經此一役,鑰國損失慘重,但張建浩所率領的四十萬大軍卻幾近完好無損。且鑰國大將蒙闊抓獲在嶽陽城內放火疑犯,竟身配尹國兵器,蒙闊對張建浩心生懷疑。

至此,雲國終在與尹鑰對戰中全麵扳回敗局,甚至轉而威脅到鑰國的存亡。同時,這個戰場的勝負,也牽製了依國鑫源戰場的起落。嚴峻莫憂心戰火燃到鑰國境內,同時也懼怕張建浩會對鑰國趁火打劫,不由得加快了對鑫源戰場的進攻。但進攻中,他開始多犧牲尹國士兵作為先鋒,而逐一將鑰國精銳士兵撤離隱翼。鑫源戰場的主帥雖是嚴峻莫,但參戰士兵卻多屬尹國,矛盾同樣在鑫源戰場擴張,尹鑰聯軍同盟眼看就要土崩瓦解。

鑫源戰場,尹鑰聯軍看似對依國步步進逼,攻勢猛烈,事實上,局勢卻是逐步向著對依國有利的方向發展。

"她……完全沒有懷疑你?"

"沒有。"

文逸飛手中拿著薄薄一張信紙,眼中各種複雜的神光一一閃過,沉吟道:"你沒有跟她說,送信反而會不安全嗎?"

春棠微微一愣,點頭道:"說了。可是小姐說,這是她跟皇上約好的消息傳遞方式。本來是打算寫一封信讓太子光明正大送出去的。"

文逸飛拿高了手中的信紙,透過陽光隱隱能看到幾筆硬物劃下的痕跡,冷冷一笑道:"那丫頭懂得倒多。她都寫了些什麼?"

春棠抬頭瞟了那紙一眼,垂首道:"隻是講了她此刻的處境,隱翼城中的形勢。以及,讓皇上把援救的計劃告訴我,好及時做內應。"

文逸飛點了點頭,"你做得很好。把信送出去吧。我馬上就要離開隱翼去鑰國邊境。"

"先生?"春棠詫異地抬起頭來,驚聲問道,"先生,您就那麼確信少主已經在鑫源城內了嗎?萬一……"

"沒有萬一。"文逸飛冷酷地笑著,把信紙遞給春棠,"我還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嗎?隻要知道那丫頭在我們手中,他就算插翅也會從嶽陽趕過來。"

"可是,先生不在,嚴峻莫他能撐起大局嗎?"

"嚴峻莫?"文逸飛冷哼了一聲,嗤道,"春棠,你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都隻能相信,也隻能依靠你自己。我會留雲天一半人手給你,再加上離風控製的尹鑰五萬大軍。你隻要牢牢守住那丫頭,並引她上鉤就足夠了。"

頓了頓,文逸飛的目光望向遠方,聲音沉沉的讓人見不到陽光:"隻有趁辰兒不在嶽陽,我才有可能將雲國徹底擊潰。同樣的,也隻有我不在,辰兒和軒兒才會相信於你,並破釜沉舟,作最後一擊。"不知想到了什麼,文逸飛原本悠然自信的麵容忽然一斂,眉宇間多了幾分凝重,沉聲道,"倒是有個人,直至現在仍未露麵,甚至沒有一點消息,讓我有些擔心。"

"先生說的是?"

"天下第一殺手—吳子昂。"

"皇上。"成憂漠然地把一個瘦小的身體丟在地上,躬身道,"玄天手下在外麵抓到她,應該是從城牆偷越進來的。"

易君郅抬頭無意地瞥了一眼,微微一愣:"是你。"

那女孩翻了個身,乖巧地跪在地上,猶淌著血的麵頰貼到地麵上,稚聲道:"參見皇上。我是代小姐來傳信的。"

"什麼?!"兩個急促的聲音同時響起。

春棠微微一愣,抬起頭來偷瞥過去,忽然臉色大變,指著易君郅身旁那長發藍衣的少年,驚叫道:"少……少主,你怎麼會在這兒?!"

辰瀟一個閃身晃到他麵前,幾乎是將他從地上拖起來,急切地問:"璿兒她怎麼樣了?!"

"小……小姐她沒事。"春棠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將自己心中的驚歎壓下,聲音因為衣領被辰瀟拎著而略顯艱難和沙啞,"小姐讓我帶一封信給皇上。"

"辰瀟……"易君郅也已踱了過來,五指握到辰瀟手腕上,聲音平穩淩人卻掩不住微微地顫抖,"先放開他吧。"

信展了開來,微黃的紙上隻有寥寥數語,而且字跡很淩亂,四散在各處,像是蒙住了眼睛胡亂塗上去的。

易君郅神色平靜,也不抬頭,淡淡問道:"你是如何從文逸飛眼皮底下,將這封信帶出來的?"

春棠為那不張而顯的壓迫感嚇了一跳,忙低下頭避開鋒銳,低聲道:"先……先生已經從隱翼離開了。"

易君郅頓了頓,眉頭微皺,拿著紙來到水盆前,浸下去,紙漸漸被潤濕,原本看不見的字跡顯現了出來。

"暫時死不了……"看到這句易君郅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念下去,"現被囚在隱翼城中最北麵的水遺閣,行為不受限。嚴峻莫與文逸飛之間已有了矛盾,可利用。糧草囤積處在……請將計劃告訴春棠,我們隨時內應。"

易君郅聲音頓了頓,將浸濕的紙小心攤在手中,交到辰瀟麵前。

易君郅雙眉微微皺起,眉間帶了點異樣的神色,卻又理不清問題到底出在哪。他轉頭望向辰瀟,見他正神色端凝地舉著那張紙出神。

陽光射過濕透的紙,呈現出油狀的半透明。站在此處的易君郅,都能清楚看到那幾個用尖銳之物寫就的文字,不隻……文字。易君郅微微眯起了眼,文字四周,那些古怪的字符……

……946↙1586**↙128↙153*↙1946↙2……

這些奇怪的字符是什麼?

"青紫!"辰瀟忽然抬起頭來,麵容平靜地問,"璿兒的包袱在哪?"

紅腫著雙眼的青紫有些摸不著頭腦,半晌才道:"我……我去拿過來……"

易君郅透過垂下的眼瞼,看到辰瀟垂在身側,努力克製顫抖的手。

璿兒那個奇怪的背包被拿了過來,辰瀟將已經開始變幹燥的紙遞給易君郅。從包取出一個銀白色的四方形物體,兀自打開擺弄,竟絲毫不管屋中盯著他的眾人。

原本一直注視著辰瀟的易君郅神思微微一散,隻聽春棠全歎了口氣,良久才道:"小姐這次被抓受了很多苦呢……"

春棠一句話未講完,忽然感覺到巨大的壓力,他在心底冷笑,抬頭卻是一副被驚嚇到的表情。

易君郅握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拳,一字一句開口,"說下去。"

"是!"春棠打了個抖,忙續道,"小姐先是被鑰國太子關進了水牢。後來,竹……竹遷不知怎麼知道了小姐的事,就跑去鞭打羞辱她。聽說,還……還給小姐下了淫毒……"

"砰——"金屬落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易君郅轉過搖搖欲墜的身子,望向身後辰瀟蒼白的臉,那個銀白色的盒子翻開來,落在地上,轉著圈。

辰瀟定了定神,拾起那盒子,緩緩站起身來,用顫抖沙啞、竭力遏製的聲音說:"繼續……說。"

"竹遷本想讓人侮辱小姐,幸好鑰國太子趕到了。後……後來不知為什麼,太子帶小姐去見了先生……文逸飛,小姐就被關進那個房間了。"

辰瀟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盒子捏得死緊,平穩了聲音道:"春棠,你是想留在這裏,還是回去璿兒身邊?"

"我要回去小姐身邊!"春棠忙直起身,脫口叫道。

"是嗎?"蒼白的唇畔扯出一個悠然的笑容,辰瀟點了點頭,柔聲道,"春棠,那麼麻煩你告訴璿兒,營救的行動會在三日後,請她想辦法打開北麵水路閘門,我們會在午時前從水路帶人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