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等到了(2 / 3)

殷承祉終於有了反應,“來人,上茶點。”

歐陽三喚來了人,很快,連辛想要的都有了,甚至比他想要的還要多還要好。

“你退下。”殷承祉對他說道。

“殿下……”

“退下!”殷承祉低喝,威壓瘮人。

歐陽三隻得退下。

連辛卻在一旁悠閑地吃著茶點,“幾年沒見,這氣勢倒是能嚇唬人了。”

殷承祉又盯著他,沒回他的話。

連辛也不在意似得,繼續吃,吃吃喝喝,像是專門來討這口吃喝似得,悠閑自在又耐心十足。

最終撐不住的自然是殷承祉了,“你為何而來!”

“給你送棺材。”連辛又道。

殷承祉雙手背在身後,握成了拳頭,“你留著自己用吧!”

“雖說我不老不死,但也並非僵屍,這麼好的棺材給我就浪費了。”連辛擦擦手掌,“你倒是合適。”

殷承祉大步上前。

“十六年了,你還能有多少個十六年?”連辛笑道,“看在你幫我照看了她十六年,這副棺木便算是……”

殷承祉出手將人揪起,像是早已忘了當年他的詭異,隻把他當尋常人了,“你真以為我殺不了你?”

“那你殺啊?”連辛笑道,張狂的很。

殷承祉雙目欲裂。

連辛又笑道:“你不敢。”他抬手,輕而易舉便將殷承祉推開了,繼續笑道:“費盡心思找我,是想讓我將人弄醒嗎?”

“你可以嗎?!”殷承祉低吼道,雙眸深處是死死抓著最後一線希望的瘋狂。

連辛坐了下來,大爺似得翹著腿,“知道當初我為何把人留下嗎?”沒等回答便又道:“因為把馮殃留下來看到的好戲會比把她帶走要精彩多了!雖然你沒把她當長生不老藥用讓我很不爽,不過,看著這些年你這小娃娃發瘋發狂的樣子,也是挺賞心悅目的,將來等馮殃醒來,我與她也應該算是有了共同話題了,隻是不知道那時候,你還是不是她拚了命也想要護著的崽子了!”

“她能醒的!”殷承祉喝道。

“是。”連辛頷首,“隻要我們沒有死,就能醒,隻是你可能等不到了。”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還能等多少個十六年?”連辛笑道,“第一個十六年你能等,第二個也能等,第三個呢?第四個第五個……燕王殿下,哪怕你能長命百歲,也沒幾個十六年。”

“你是說……”

“她傷的太重了。”連辛繼續說道,“十六年都醒不來,便是說短時間內醒不來。”隨後又道,“哦,所謂的短時間對於我們來說,便是你們的一輩子了!”

一輩子!

一輩子……

殷承祉僵著身軀定在了遠處,雙眸顫抖,半晌之後,才咬牙道:“所以,她還是會醒的是嗎?她還是會活過來的!”

“是啊。”連辛翹著二郎腿,“可惜你看不到了。”

“那就好……就好……”殷承祉沒有如他所願一般發瘋發狂或者傷心欲絕的想死,而是笑了,如釋重負地笑了,“你送棺材來不是因為她……她還是會醒的,她還是會醒的……”

連辛的笑容消失了。

“嗬嗬……”殷承祉越笑越開心了,是真正的開心,“她會醒……會醒……”

“可你看不到了!”連辛冷聲道。

殷承祉看向他,“那又如何?隻要她能醒就好!她能活過來就好!”他看不看的到有什麼重要的?就算他看不到她醒來,就算他再也收不到她送的壓歲錢了,那又如何?他隻是希望她能醒來希望她能活下去!他守著她等著她又不是為了讓她接受自己,反正原本她便不會接受自己的大逆不道的,那一年的除夕,他對她做的事情她本就不會原諒,若不是後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若不是他就要死了,或許她早就不要他了!所以,反正結果都一樣,他等不等的到又有什麼關係了?!“我也不想他看到我現在這樣子……都成什麼樣子了?我還那麼沒用……我連小球都沒能找回來……我才不要讓她嫌棄我沒用呢……”

對!對!

就是這樣的!

他本來就不奢求那麼多,他隻是想要她活過來,他隻是不想讓她為了他死而已!

隻要她能活,就算讓他現在就死又有什麼不可的?!

對!

殷承祉,就是這樣!

就該這樣!

不要貪心!不要……

原本就是因為他貪心,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的!

殷承祉,你不要貪心,絕對不要再貪心了!

“多謝!還有,你給的棺木我會留著,將來自己用!”他笑著對連辛說道,真心實意,“我一定會用的……”

他笑著繼續說,有些語無倫次,亂七八糟,或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是單純地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守了她十六年,為了守著她連天下都不要了,連自己不能人道不是男人都敢認,就不想看著她醒來?”連辛一字一字地質問。

殷承祉看著他。

連辛站起身來,顯然眼前的結果並不是他想要的,也絕對稱不上讓他覺得精彩的好戲,“燕王殿下就真的隻是一心一意地孝順恩師?除了這師徒之情,便再也沒有……”

“有!”殷承祉忽然也冷靜下來似得。

連辛抬腳踹了出去。

殷承祉沒有防備也沒有抵抗,硬生生地接了。

“誰給你膽子!”連辛衝上前將人拽起,殺氣騰騰,比之先前的殷承祉有過而無不及,“你算什麼東西竟然覬覦她?!”

殷承祉腦子一片空白,嘴裏說的隻是本能罷了,有些情感在漫長的時間當中早已經融入了骨血當中,以本能反應的形式宣泄了出來,“我是不是東西!師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卻大逆不道有悖人倫,我喪心病狂不是東西!可我就是喜歡她!我就是愛她!我就是愛她怎麼樣了?!”他奮起反抗,十分不惜他此刻的興師問罪,他憑什麼興師問罪?!有什麼資格質問他?全天下隻有師父一個人有資格問他的罪!“你又算什麼東西?”他一拳揍了過去,雖然很感激他給了他安心的答案,可也絕不容忍他的覬覦!

他也喜歡師父對不對?

所以這些年一直纏著她!

什麼同族情誼,什麼都是一樣的人,全都不過是他齷齪心思的借口罷了!

“在我師父的心裏,你又算什麼東西?我尚且能讓師父清理門戶,而你,你不過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肮髒罷了!”

“你找死——”

“你殺了我啊!”殷承祉大笑道,“反正我也等不到師父醒來了,你殺了我,正好讓師父醒來之後一直記得我!隻要你活著一日,我師父便會記得我一日!”是啊!他怎麼就想不到?!哪怕他能等到師父醒來的那一日,可以後呢?他能陪她多久?能讓她記多久?圓球說過她養過很多娃娃的,能養他,便能養其他,往後也還是會養別的!她不老不死,會長長久久地活下去,直到他化為灰煙,她也還是會好好活在這世上!那麼漫長的歲月,那麼多有趣的娃娃,她能記得他多久?!可若是這人殺了他就不一樣了,他也不會死,也會一直纏著她,往後長長久久的歲月,師父都始終會記得有他殷承祉這個人!“你殺了我!你殺了我——”

連辛知道他不是再發瘋,他是說真的,這該死的——

“殿下!”歐陽三衝了進來。

連辛一腳將殷承祉踹開。

“殿下——”歐陽三衝上前。

連辛覺得自己來錯了,他怎麼就忘了這小畜生是馮殃養出來的,她養出來的小畜生怎麼可能會讓他如願以償地看好戲?!

馮殃——

“你殺了我啊——”殷承祉繼續往他撲過去。

歐陽三心神巨震,也顧不上對連辛動手了,連忙攔住殷承祉,“殿下,你冷靜點!殿下……”

連辛狠狠地甩了衣袖好幾下,“想讓她永遠記住呢?你做夢吧!她會忘了你,像忘了我一樣忘了你!”

“你殺了我——”殷承祉繼續瘋狂往前撲。

歐陽三使勁抱他。

連辛黑沉著一張臉怒極而去。

殷承祉更瘋了。

歐陽三無法,隻得抬手一記手刀將他打暈,“來人!來人——”

燕王府因為他這麼一喊,頓時人仰馬翻的,等一切結束之後,歐陽三有閑暇功夫估計連辛的時候,人已經消失了,再派人去找,卻也找不到了。

十五心驚膽戰地守著殷承祉,生怕歐陽三所說的瘋癲之狀在他醒來之後會繼續,雖然當時沒在現場,但單憑歐陽三講述便夠心驚的了,他擔心那個男人對殿下用了什麼妖術,當初為了讓張將軍清醒便耗盡了他的心血,而哪怕成功將人喚醒了,張將軍人也還是廢了,若是殿下……那男人顯然比安氏妖後更厲害,若是他真的對殿下用了妖術,他未必有這個能力解的了!

好在,殷承祉醒來之後,除了有些恍惚之外,並沒有被控製或者失去魂魄般的跡象,也沒有再瘋癲了。

“殿下?”

殷承祉閉上了眼,“退下吧。”

“殿下……”十五還是不放心。

“本王想一個人待著!”殷承祉聲音沉了下來。

十五隻好聽令。

棺木的風波,在燕王下令將那青年的屍體和棺木一起燒了之後,便了結了,燕王府恢複了原狀,繼續忙忙碌碌紅紅火火地迎接除夕晚宴的到來,而王府門前,還是繼續熱熱鬧鬧,一切都好像沒發生過似得。

崔懷卻覺得事情並沒有就這麼過去了,哪怕麵見燕王之時他沒有異樣,可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而且很是擔憂,然而,燕王不願追究,歐陽三暗示過不能過問之後,他也隻能將心裏的擔憂按下。

哪怕真的要出事了,也隻能見招拆招了。

這麼些年風風雨雨都過來了,如今也應當能過去!

能過去的!

很快,除夕便來了。

這一天,燕王府大門敞開,任何百姓隻要經過一番查驗都能進來向燕王拜年,求燕王一副親筆些的對聯,當然,為了防止人太多王府裝不下燕王殿下寫不過來,入內的百姓都限定人數限定時間,總的來說就是先到先得,簡直就像是廟會上頭柱香似得,至於參加晚宴的,一般都是經過嚴格篩選,卻發出請柬,這些人都會在下午入王府,和上午人流錯開。

可以說,這一日對燕王府的防衛是重大考驗,尤其是發生了連辛一事,歐陽三更是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了。

上午的拜見,順順利利結束了,燕王很是溫和地接待了每一個百姓,任誰都看不出就在不久之前,他還發狂地讓人殺自己。

中午用膳的時候也是很正常,還心情很好地給了府裏每個人一個大紅包,下午也是待在前廳繼續揮毫為晚上參加晚宴的賓客寫福字,以備晚宴之時賜福。

晚宴之上,燕王和往年一樣,賜福敬酒,與眾人一並欣賞了煙火,興致頗高喝了不少,怎麼看都怎麼正常。

“殿下不能再喝了。”崔懷悄然找了歐陽三。

歐陽三頷首,在其他人眼裏,燕王殿下今日很高興沒有任何的不正常,在他們眼裏,也是很正常,除了後來喝的有點多了之外,不過這也是別人敬他的,而這也是今年和往年唯一的不同,往年燕王雖然也出席晚宴,該有的流程也都做足了,但卻在流程結束之後便離開了,不會像今年這般與賓客們喝酒。

這麼些年下來,大家也都習慣了,所以今年燕王不走繼續和大家吃喝慶賀,簡直是受寵若驚,接下來,自然是更加努力地敬酒,絕不辜負燕王殿下的恩典,務必要讓殿下盡興了才好。

一來二去的,都還沒到子時,燕王便喝的站不穩了。

在崔懷的幫助下,歐陽三順利將燕王帶離宴席了。

十五早就得到消息在外邊等著了,“殿下……”

隻是這時候殷承祉忽然間清醒過來了,像是根本就沒喝醉過似得,伸手推開了他們,“我沒事。”然後自己往前走。

“殿下……”

“退下吧。”殷承祉沒回頭,雖然腳步還有些虛浮,但聲音聽起來是清醒的。

兩人雖擔心,但也不敢違逆主子的命令。

殷承祉一直往前走,這樣的路哪怕是閉著眼他都能走下去,每一年,都是這樣走的,隻是今年他走的有些慢也走的有些晚了。

進了書房所在的院子,他也沒立即入屋,而是找了一隻鐵鍬,走到了院子邊的梨花樹下,埋頭挖著地,一下一下地挖著,偶爾的酒嗝以及不甚穩的動作,都顯示出他此時並不是很清醒,但即便如此,還是順利將地裏麵的東西挖出來了。

那是好幾壇子的酒。

他一壇一壇地挖出來,小心翼翼地清理上麵的泥土。

十年陳釀。

十年前他親手埋下去的。

那一年他才學會了釀酒,親手釀了在除夕之夜埋了下去,他告訴她等十年之後再挖出來讓她給他好好點評一下,為什麼要十年?除了好酒需要時間釀造,更有自己的小心思,他還是怕她醒來之後惱火他大逆不道不要他的,所以和她定了這個十年的約定,她總得繼續待在燕王府好些年吧?那麼多年,他也總能找到法子求得她的原諒的,他完全沒有想過她還會昏睡那麼多年,他原以為六年的時間已經夠長了,再怎麼重的傷六年都能恢複的,當年在西北他差一點死了,也不過是養了那麼半年,她是他師父啊,怎麼會比他差太多?六年已經夠了,夠了的!

可是——

殷承祉挑出了一壇,捧在懷裏走進了書房中,自從那男人出現之後他便再也沒有進過這裏了,他打開了密室,走過了迂回的甬道,如同每一年的除夕一樣,走到了她的身邊,“師父,又除夕了,徒兒來陪你守歲了……”

他坐在了她的身邊,背靠著白玉床,低頭將懷裏的酒壇封口揭開,醇厚的酒香味很快散發了出來,“真香……雖然比不上老師傅釀造的,不過第一次能做出這樣的成品,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吧?”他捧起了酒壇送到了嘴邊,烈度適中的酒進入了口腔,“咳咳……”他嗆咳了出聲,喝的太猛太急了,“該拿酒壺來的……”一邊嘟囔,還是一邊直接用酒壇往嘴裏灌,習慣了之後,也便好多了,“師父,我好幾天沒來看你,你別生氣啊……”

他轉過身半爬起來,趴在了白玉床邊,近距離地看著她的臉,“那個男人居然自己找來了……他還送了我一副棺材……嗬嗬……當時我還以為……還好,他說是給我送的……他說他是來看我好戲的,而當年沒把你帶走也是這個目的,不管我是用你的血,還是一直守著你醒來,於他而言都是好戲!”抬起了酒壇又喝了一大口,滿臉的胡須已經被酒給弄濕了,邋裏邋遢地貼在臉上,“他這次來是專程來告訴我,我等不到你醒來了,哪怕我活個長命百歲,我也等不到你醒來……等不到……等不到你醒來——”

他又猛然灌了一口酒,太猛太急了,酒水都濺到了她的臉上,他連忙伸手去擦,小心翼翼的,擦著擦著便又停下來了,她還是睡著,好好睡著,一直睡著,明明活生生的一個人,可卻始終這麼睡著,好像無論他做什麼無論他多努力,她都視若無睹,都完全不在乎一般,她——

他又灌酒,隻是灌到了一半忽然又停下來,僵了數息,猛然抬手砸了酒壇,嘭——巨大的聲響在密室中顯得更加的響亮,酒香充斥了空氣中,濃鬱的讓人窒息,他雙手握在了她的肩膀上,熏紅了的眼眶滿是憤怒和不甘,“十六年了!師父,十六年了!你到底還要睡多久?!你到底還要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