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皇帝在群臣的哀嚎中寂靜的離開了人世。
公主哭倒在地上,不知所措。
群臣哭聲一片,所有人連頭都不敢抬。黃丞相強行抑製住哭聲,舉起禦旨道:“陛下已逝,我等還是快快準備喪事。”
群臣見他拿著遺詔,卻像真的聽了皇帝的口令一樣,一個個俯首彎腰,匆匆地跑去準備起喪事。
祺王爺地神情卻是十分的落魄,他狠狠的盯著黃丞相手中那道光耀生輝的遺詔,一股憤恨之氣開始在他心頭升騰。他暗暗地詛咒著死去的皇帝,他渴望能從黃丞相那沉著冷靜儀表上插進一把尖刀。
“老匹夫,這一國之主不會讓你來做!”這句話在祺王爺心裏纏繞不散。他望了望皇帝的遺體,在混亂的人群中拂袖而去。
忙完了宮中大事,黃丞相一直到深夜才回家。
路上卻有一盞燈籠在閃爍,是清照立在道旁等候已久。燈火在顫動,丞相的臉色卻一路未變。在他淺淺的歎息裏,清照已察覺出今天有一件事會令很多人哀傷。
夜路遠沒有夜晚漫長。丞相回府,未發一言,已安息在夢鄉。清照獨躺在床上,卻一夜未眠。
第二天的氣氛不同尋常,從府中男男女女的言行中,清照已聞道了飄滿在空氣中的哀傷。
“皇帝駕崩了!”這個消息給她這個外人可帶不來多少哀傷,她見過皇帝那衰老的模樣,仿佛那死亡對他是理所應當。她把心痛,全部都獻給了陸遊,她不能又不敢忘卻的,是陸遊的死亡。
想起了陸遊,清照惆悵地望著漫天散光的朝陽。不久,一個聲音打斷了她溫柔又多情的暗自神傷。
“你快來看看啊,清照小姐。”幾個宮女嘰嘰喳喳,急切的朝她叫嚷。
“怎麼啦,怎麼啦。”她撩起拖遝的裙子,急切地跑進丞相的屋房。
“丞相,你怎麼了?”清照的手貼在丞相蒼白的臉上,急切的問著。
“咳,咳,咳……”丞相咳嗽了幾聲,噴出了一口血,灑在清照的白裙上。
黃丞相喘了喘氣,隨即就垂下了白發蒼蒼的額頭,一下子倒在床上。眾人已嚇得目瞪口呆,清照的心也是嘭嘭在跳。
“丞相,丞相……”清照使勁的搖著他,著急地呼喊著。
過了半天,丞相大口大口地呼了呼氣,終於能平緩的說出話來。
“丞相你怎麼了?”清照一邊問道,一邊端過來一杯水。
丞相咽了一口水,突然哀歎道:“老夫早年曾患頑疾,前日你義兄陸遊不幸身亡,昨日又陛下駕崩,國家大事成重擔啊。老夫心頭憂愁,痼疾重犯,今番恐怕難治矣。”
“不會的,不會的。丞相您一定會好的。”清照受不了這驚嚇,急忙在口裏祈禱著。
“哎,扶我起來。”
“丞相,您還是好好歇著吧。”
“陛下的喪事還沒有準備完畢,我要去準備。”黃丞相說完便教人安排了車馬,向皇宮駛去。
黃丞相就這樣帶著病一連忙活了三天。皇帝的喪事終於圓滿的舉行結束了。
蕭瑟的寒風中,群臣肅穆而拜,向皇帝做了最後的告別。
黃丞相拿出皇帝遺詔道:“陛下已逝,國不可一日無主,我等今且早立新君。”
話音剛落,群臣愕然,眾人麵目呆滯,無黃丞相未及回應,卻見公主泣涕連聲道:“父王初葬,我又怎麼能考慮婚嫁,立帝之事,還是請黃丞相等父王喪期滿時再說吧。”
“公主,這……”黃丞相支支吾吾道。
“丞相不必再說,該嫁時我一定會嫁,隻是現在時機未到,我要為父王守孝安魂。”
黃丞相聽了也是沒辦法,又恐人說自己覬覦皇位,隻得依了公主。祺王爺這幾日失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令人可憎的喜悅。
皇帝的陵墓已經關上,黃丞相回到府中終於病倒了。
一連幾日,他都咳嗽不停,清照照著太醫的方子給他熬了許多藥,卻仍舊緩解不了病情。看著黃丞相每日虛弱的歎息,清照也是淚水交加。
清照雖然回到相府,但玉玲瓏卻沒有摘來。黃丞相雖然疾病初愈,但若沒有玉玲瓏,這病便還會複發。每複發一次,黃丞相的生命便大為減少。
一想到這裏,清照便著急地流淚痛苦。
十五日期限已到,杜襲也該回來了。清照正想間,果然見一人進了相府。清照一看,果然是杜襲。
“將軍回來的早啊。”清照施禮道。
“丞相最近如何了?”杜襲關切地問道。
清照難為情地道:“好是好多了,隻是還沒有玉玲瓏。”說到這裏,清照垂下頭,羞愧不已。
杜襲長歎一聲道:“好了姑娘,你也不用太悲傷了。那玉玲瓏可遇而不可求。若是沒有緣分,自然是找不到的。”
“其實,不來可以找到的……”清照啊不願想起她與公主的事,又停住了言語。
杜襲道:“沒有也無妨,我等不如貼個告示,有送上玉玲瓏者,賞千金。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清照隻是無奈地點點頭,希望杜襲說的是對的。
街道上人潮人海,隻見一夥人湊在一起,瞧著一個榜文。
原來告示上所寫:“黃丞相求名花玉玲瓏,有奉上者賞千金。”正是出自清照之手。
當下,一人看了大喜。原來是越池公子上街閑逛,偶然看見。越池公子早年聽宮中太醫說過,玉玲瓏是治療重病的奇藥。頓時欣喜不已,急忙回回府與祺王爺商議。
越池將告示內容詳細相告,祺王爺聽了大喜道:“這老匹夫,終於到了不行的時候。”
越池道:“黃丞相若死了,他的兒子一定會繼承大權。”
祺王爺道:“是啊,黃成若掌握了兵權,當了皇帝,我等豈有容身之處。”
“對啊。”越池一拍手,繼續道:“不如趁黃成身在邊疆,朝中空虛,……”
祺王爺仰天大笑,興奮地說:“你手中握有京城護衛數萬人,一定可以一舉拿下黃老匹夫。到時候奪了皇位,豈不是易如反掌。”
說到這裏,父子二人大笑不止。
祺王爺忽然憂慮道:“隻是千萬不能讓他得到玉玲瓏,要不然可不好下手啊。”
越池道:“是啊我所聽說,隻有公主哪裏有一支玉玲瓏。”
:“事不宜遲,你火速去公主那裏,設法要得玉玲瓏。”祺王爺著急的道。
“孩兒遵命!”越池立即騎了馬,趕往先帝陵墓處,尋找公主。
遼闊的荒野上一望無際,隻有幾片雲在天際浮遊著。
公主正跪在陵墓前,口裏念著超度的經文。
“表妹。”越池下了馬,親切地問著公主。
“你來幹什麼?”公主聽出事越池的聲音,頭也不回地說道。
“夢月這些日子辛苦了,我來看看你。”越池笑著說道。
“少跟我套近乎?”公主站起身來,憤怒地道:“你與我沒有任何關係。”越池聽了,隻是苦笑一聲道:“月兒妹妹呀,眼下這朝廷裏,除了我和我父王,哪一個還是你的親人,是那個黃丞相嗎?不是的。咱們自己的江山,都落到別人的手裏了。”
“這個不用你管。”公主的語氣雖然很硬,但她的眼淚已開始在臉龐上流淌。
“我不管誰管,好表妹。”越池邊說著,一把拉住公主白皙的手,深情的望著她。
“你走開!”公主的手使勁地掙紮著,卻隻見被越池懷抱一張,一下將她抱在懷裏。
“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越池深情地說著,將公主越抱越緊。
公主沒有回答,隻是不斷地哭泣著。哭聲竟越來越大,越池卻感到一陣獨特的溫暖。
“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隻有我們像現在這樣,抱在一起,一切都是我們的。”說到這裏,越池放鬆了懷抱,垂著手,含情脈脈地望著公主澄澈的眼睛。
“不要這樣。”公主低下頭,語氣冰冷的道。
“怎麼,這樣怎麼了?”越池追問道。
“自己的事,自己會做好。”公主流著眼淚,泣不成聲地回答著。
越池聽了悵然一歎,隨即又擠出一個笑容,向著公主說道:“你一定是我的,這一切都是我們的。”
公主默然無語隻是望著先帝的陵墓,緊緊地盯著那朵玉玲瓏。
越池指了著那朵玉玲瓏說到:“那朵花你不會送給別人吧?”
“不會的,但也不會給你。”公主語氣淡淡的道,臉上竟多了幾絲憤怒。
“那就好,早些休息吧,別太累。”越池關心地說著,又駕上馬,向回奔去。
遼闊的原野上又隻剩下公主一人,她望了望隨風搖擺的玉玲瓏,又想起了清照的事。
“怎麼他們都與玉玲瓏有關係?清照是不相府的人,莫非?”她突然想起太醫說過玉玲瓏能治重病的話。又想起黃丞相蒼老的麵容,隻感覺當中有事。越池那奇怪的叮囑更讓她相信是黃丞相有事了。
想到這裏,她急忙飛身躍上陵墓之頂,拿起玉玲瓏便向相府奔去。
卻說清照與杜襲貼了告示,不見有人來送玉玲瓏,正愁苦間,忽然見公主走了進來。
清照像公主手中一看,那瓶子裏所開著的,正是玉玲瓏。
“見過公主殿下。”杜襲跪拜在地,禮數十分周全。清照也隻得跪下,卻緊緊咬著牙,一言未發。
“不了,不了。都起來吧。”公主著急的道:“黃丞相呢?”
杜襲望了望公主手中的玉玲瓏便已知來意,大喜道:“公主還請借一步說話。”
杜襲和公主向一個隱蔽的房間走去,清照卻一動不動,獨自坐著。
“清照姑娘,沏壺茶。”杜襲回過頭道,語氣有些嚴厲。
“哎,好嘞。”清照輕輕地答應一聲,卻擔心公主聽到她的聲音。
不一會,茶已沏好。
清照端著一壺熱茶,步履嫋娜地走了進去。
“就放這吧。”公主冷冷的命令到,頭也不抬。
“哎。”清照輕聲地答應了一下,輕輕地放下茶壺,又輕輕的走了出來。
雖然隻有幾步,她卻感覺十分的沉重。她隻感覺一股熱氣在胸中翻滾,就要化成一股熱淚。卻想起那天的事,她的眼淚就越發控製不住。
卻說暹羅國內,多虧清照悉心照顧,不離左右。這幾日黃丞相疾病漸漸痊愈,隻是病根未除。
清照想起杜襲的叮囑,便去找玉玲瓏來為黃丞相服用。
“玉玲瓏在皇宮內禦花園裏。”清照想起杜襲的話,便前往宮中尋取。禦花園裏奇花異草參差錯落,一株株爭相吐蕊,馥鬱芳香。
清照張著俊秀的大眼向四周望去,滿園花草都是各具特色。可分不出哪個珍奇,哪個平凡。
“玉玲瓏啊,玉玲瓏?你在哪裏?”清照甜美的嗓音在花園裏響起,卻聽一個聲音道:“姑娘要找玉玲瓏?”
清照緩緩的轉過頭來,卻見眼前這人表情十分和善,一臉笑容地望著清照。
“是樸公公啊!”清照彎下纖細的腰身,向樸不花施禮。
“姑娘是在找玉玲瓏?”
“嗯,是的,公公。”
“這滿園花草俱是珍奇,但玉玲瓏卻隻有一支。”樸不花歎息道。
“啊,那可如何是好?”清照睜大了眼,一臉驚愕。
樸不花道:“那玉玲瓏是公主最愛之花,前些日子公主為先帝守孝,那一株玉玲瓏已被移栽到先帝陵墓之前。恐怕姑娘是得不到了。”
清照聽罷,也隻得長歎一聲,怏怏告辭。
宮門外道路寬廣,陽光燦爛,一點沒有宮裏的煩悶。遠處青山隱隱,層雲嫋嫋,眼前是街市繁華,熙熙攘攘。一個個公子對她的美貌讚歎不已,向她投來青睞的眼神,目光裏滿是羨慕。
“可是個好國家呀。”清照讚歎道:“要是沒有個人治理,不知還有沒有這一片景象。”
想到這裏,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找來玉玲瓏,治好黃丞相的病。
清照邁開步子,走了好久終於到了先帝的陵墓。
隻見一座玉石雕砌的陵墓威嚴的聳立在一片寂靜的荒野中,四周樹木叢生,一陣風吹過,蓊蓊鬱鬱的樹林裏搖晃出嘁嘁喳喳的聲音,好是淒涼。清照瘦弱的身軀打了一個寒顫,淒傷地感歎道:“一國之君,生時千人擁戴,死後竟無人問津,隻與這一片荒野為舞。”想到這裏,她不禁淚流不止,一想到死,她又想起了陸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