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然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在開會,他抿緊了嘴唇,立即打開了校園網的論壇,幾張照片赫地一下冒了出來。

他啪地一聲,將電腦屏幕扣上就往外跑,甚至連“散會”兩個字都來不及說。

開了門,江浩然直奔二樓,床上,被子淩亂地翻著,而嶽憬初已經不知去向。他第一時間打開衣櫃,箱子、衣服都還在,可是,他的心卻如同斷裂的山崖,不斷地下沉。

如果她收拾了行李,那說明她隻是想離開他,可是她沒有。她一聲不吭地走了,他甚至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江浩然開著車,發瘋似地找她,周雪莉、方緯倫,還有幾個鐵哥們齊齊出動,也都是一無所獲。

天色越來越暗,到了下午,竟然細細密密地下起雨來。江浩然開動了雨刷,大街上的車水馬龍,在眼前模糊再清晰,清晰再模糊,不斷地來回重複……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江浩然來到了江氏墓園,他披著外套,甚至連把傘都不願意撐。沿著石子路往裏走,每走一步,他都會產生一股強烈的預感——她就在這裏。

他加快了腳步,直到她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裏,那樣孱弱,孤獨。

她縮著身子,兩條腿半蜷在一起,閉著眼睛,緊緊地抱著墓碑,任憑雨水澆下來,卻一動也不肯動,安靜的像一個蜷在子宮裏沉睡的嬰兒。

墓碑前的菊花早就枯萎了,光禿禿的花莖,沒有一點兒生機,就像嶽憬初的臉,蒼白的完全沒有血色。

她的樣子很狼狽,狼狽到像是從墓裏剛爬出來一樣。她的半張臉靠在墓碑上,頭有些低垂,看不楚清是什麼表情。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連睫毛上也凝了水珠,頭發散散地披著,一縷一縷地往下滴著水,嘀嘀嗒嗒地,混進雨水衝刷墓碑的聲音裏。

天氣很冷,她的身子在微微地顫抖,手指用力地扣著墓碑的邊緣。骨節微微突起,淡淡地泛著白色,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環境,有些陰森駭人。

他跑過去,扳起她的身子,她似乎想要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但是就在即將睜開的一霎,又無力地閉了起來。他想抱著她離開,她卻將兩隻手交插起來,死死地環住墓碑,他耐著心去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可是手指剛剛被分開,就又固執地交插著扣在一起。

“嶽憬初,別鬧了,跟我回家。”

“我沒家,我沒有家……”聲音低的不能再低,聽似有些漫不經心,卻又帶著悲傷,混在雨聲裏,有些含糊不清。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睜開眼睛,仿佛對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絕望,絕望到不願意再多看一眼。

起風了,雨水被吹散,像是被霧化了一般,給整個墓園添了幾道淒然的意境。天地連成了一片,似乎全世界隻有兩個小小的影子,黑黑的一點,卻醒目明晰。

“沒死就不要裝,有本事你就睜開眼去死一次……”

江浩然不再任由著她,僅有的一點憐惜也在瞬間化作泡影,剩下的隻有粗暴。他抱著她,用力地往外拽,她的力氣小,敵不過,眼看著手指就要脫離墓碑,她索性放手,用力地捶向江浩然。

她終於睜開了眼,看見他的時候,眼中似乎有一道光閃過,像是拖著尾巴的流星,隻是一閃便消失匿跡。她認出了他,那個愛卻不敢愛,傷了她,她卻不恨的男人。

“放下我!”

她歇斯底裏地嘲他喊,像個瘋子一樣打他,咬他,他就是不肯鬆手。

“江浩然,你還要怎麼樣?你毀了我,讓我身敗名裂,讓我無地自容,這下你該滿意了,你還想讓我怎麼樣?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得自己抬不起頭來,我就像個吸血鬼,就怕被人拉出來在太陽底下曬,我走在人群裏,都覺得自己比人家低上一等。我怕別人認出我,指著我的脊梁罵我賤,也怕你的那些糾纏不清的女人突然冒出來,說我搶了她的男人。我害怕自己懷孕,可我卻連避孕藥都不敢買,我怕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看我。我把這些事放在心裏壓著,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我都這樣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