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看咯,那裏……”
又是一個令人心悸的喊聲。不錯,離村子最近處的那坡草蕩上也冒煙了。
“媽的,這要順風,半天就燒到村子了!”
“要是村子都燒著了,我們今年秋獵就莫想做了略I-
“今年秋獵?怕是明年後年都沒山獸可獵了咯l。
槍手們一時罵了起來,越罵越凶。
“媽的,打它個放火燒山的!”
“對,先收拾他們咯!”
他們奔下山去。獵狗快得簡直象在飛。
草蕩上,那幾個山外來的槍手顯然是遲到者。他們的被褥行李還未解開,就匆匆忙忙在草蕩上點火了。他們剛剛為燒起的火焰歡呼,卻沒料到山坡上一群狗呼嘯麗來。一夥槍手瘋了似地鳴槍奔來。獵狗呲牙咧嘴,見人就撲就咬。他們的主人比狗還凶,風風火火地奔上前見人就打。他們砸碎了他們的鍋碗,砸彎了他們的槍,並把他們的砍刀和被褥統統丟進火裏。
“土匪咯!”他們罵道。
“土匪?”鄭老大一聽不由更惱了,”給我綁起來!誰是土匪?放火燒山,毀我山場,你們才是些打家劫舍的匪盜,聽著,趁火還未燒大趕緊把火撲滅,不然,燒死你們咯!”
山外那些槍手雖被捆綁,卻不肯屈服。
“來人哪,”鄭老大一聲怒吼,”把這個家夥給我丟進火裏!”
被槍手們舉起的那個槍手看來是他們的頭目。他-被抬到火邊就慌了,忙說。
“好,我……我們打火。”
捆綁的繩索鬆開了,但裝滿彈藥的槍口卻逼在他們身後。那些狗比他們的主人更凶惡,誰的動作稍遲緩,它們衝上去照準就是一口。他們揮舞著樹枝和衣服走進火海,呼呼的煙火和陣陣火星在眼前翻騰、飛舞,一聲聲咒罵在身後響著。濃煙嗆得他們流淚,咳嗽,動作稍稍慢一點,身後揮來的槍托、繩索,打得他們又哭又喊。他們的皮膚破了,流出鮮血,傷口又讓汗水浸得疼痛難忍。當他們追打完最後一片山火,精疲力盡地躺倒後,他們發現身後那些槍手和狗都不見了。
鄭老大他們趕同村子,正好和寶慶一行相遇。寶慶他們還是沒找見老四,而且帶回來的消息更壞,說是連麻排長都率官兵趕來圍剿華南虎了。四處的濃煙滾滾而起。他們有的說趁天未黑,出去收拾燒山的槍手。有的說這場山火看來已無法撲滅,不如趕緊商議打虎的事。有的人幹脆說趕緊出村,見虎打虎,見人打人。眾說紛紜,弄得鄭老大無所適從連連搔首。
天開始變了。烏雲遮住了夕陽,傳來轟隆隆的雷聲。烏雲翻滾著,似乎貯備著力量。雷聲滾動著,仿佛呼喚著遠方的暴雨。
終於,下雨了。豆大的雨點“噗噗”拍打著山林。風,涼颼颼卷蕩著濕氣。但大雨下了一陣,就無聲無息了。山火好象熄滅了,空氣異常清新。烏雲漸漸消失,天邊飄掛著潮濕的彤霞好象山牆上那些奄奄欲熄的山火。
半夜時分,一種令人不安的跡象開始襲擾村莊。村旁樹林裏那些林梟的叫聲格外淒厲。而且,這天夜晚山裏的林梟好像比平素多了幾倍,其聲如潮。林梟聲聲尖脆悠長的叫聲,仿 佛透出驚恐和絕望。同時,夜空中不知從哪麼飛出那麼多雀鳥。一群群噪噪雜雜的雀鳥,發出狂躁的尖叫,不安地在村子上空盤旋,把月光都紫住了。
獵狗顯然受驚了,它們仰頭向天空發出迷茫的嗥叫。
起風了,沙沙的林濤應和著犬吠和鳥叫,形成一種可怖的聲潮。尤其是遠山,那陣密密的沉重的林濤聲愈來愈響,仿佛大山開始出現某種震動。聽,那個令人揪心的呼喊又隱隱傳來了——
“彩彩……彩彩……”
鄭老大不安地出門。他發現獵狗圍著村莊狂奔亂吼,越吠越凶。寶慶他們也睡不著了。他們紛紛推開家門,目瞪口呆地麵對滿天驚飛的雀鳥。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情景。雀鳥團飛,天空中飄浮著片片黑蝴蝶似的東西。他們漸漸看清了,那是些燒焦的樹葉草灰。
空氣中傳來焦糊的氣味。雀鳥仿佛被熏暈了,它們完全喪失了理智,用翅膀相互拍打著;用嘴喙相互啄擊著。從天上落下來的再不單是草木灰了,還有雀鳥的羽毛、糞便接著,那些鬥敗的、羽毛被剝盡的雀鳥落下來了。獵狗追逐著墜落的雀鳥四處狂奔。獵狗也喪失了理智,它們用利爪撕碎雀鳥,用牙齒咬爛雀鳥,卻不吞食。村民們完全看呆了,他們頭上肩上沾滿羽毛、鳥糞和草木灰,腳下是一隻隻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