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人群發出一陣歡呼。到底人戰勝了妖咯。
這時候,老道拿起塵拂。那柄塵拂原來是件兩用的家什,平素用它撣塵驅蠅,現在用他蘸缽裏的童尿,揮灑在李春雷身上。”
“兩位靈童聽著。”
“聽了!”
“可以鬆綁!”
“來了。”
“妖魔已被降伏!”
“好了!”
“喚他回去打坐!
“嘩啦”,一桶冷水潑下,李春雷哆哆嗦嗦醒來了。人們如釋重負。那李春雷渾身濕淋淋的,象隻落湯雞。他掙紮著坐起,抖了抖身上的水,不知是痛得在顫,還是虛弱在喘,總之他渾身禁不住瑟瑟發抖,半晌連頭都無法抬起。不過,他已經安靜多了,再不掙紮狂叫。仿佛惡魔已從他身上排除,他現在隻是虛弱一些罷了。村犬圍上前來,它們嗅著鮮血的氣息,不知是表示同情,還是幸災樂禍,那嗚嗚的吠聲與往常很不相同。妖魔已除,圍觀的人都準備散去。道童正在收拾東西。轎佚已經整備好轎子。鄭老大連忙跑回家,不拿些虎骨熊膽作報答,豈不枉待了老道這陣操勞。
老道累極了,被人扶坐下,他又拿出那個小銅壺,倒出白粉放在鼻尖下聞,然後又一連打了幾個噴嚏。仿佛這能解除疲乏,老道顯得輕鬆多了。
忽然,村犬吼起。一個喊聲打破眼前的寂靜——
“天哪,李春雷跑了!李春雷跑了!”
老道一怔,隻見遍體鱗傷的李春雷象隻中彈的猛獸踉踉蹌蹌朝山裏猛跑,老道驚訝得連胡子都翹起來了,聲嘶力竭地吼道。
“將……將他拿住!”
村民們一派慌亂,追的追,喊的喊,亂作一團。村犬跑得快,“嘩。一下衝上前圍住李春雷,但沒有一隻狗敢上前擋他。但見泉順蒲似地躥上前,一個餓虎擒食的撲躍,就從後麵將李春雷攔腰抱住。
“綁上他!綁上他!”
“好重的邪氣咯,做完法事還能竄!”
“看法師的!看法師的!”
老道的神情開始有點兒尷尬,不過誰也沒注意這些。因為所有的人都被李春雷那雙木然的,紅通通的眼睛嚇住了。
“好個頑妖!我叫你再勾人魂靈!”
老道把手一揮,“砰”的一聲,那隻小銅壺被摔到石頭上。 機製狗好奇的一探頭聞聞,被壺裏灑出來的東西嗆得打噴嚏。
老道把斬妖劍插在地上,雙手合十,入定默誦。兩位道童異常憤慨,怒目圓睜,雙手插腰,大有重點法火之勢。
“兩位靈童聽著!”
“聽了!”
“天師降法與我!”
“好了!”
“梅花鐵印上掌!”
“來了!”
“妖魔從此降休!”
“是了!”
收拾好的包袱又打開了。果然,法火重新燃起。老道放下轎妖劍,手裏拿著的是一隻鎖魔固妖的烙鐵。那烙鐵頭做成梅花狀,被火燒得通紅後,象一朵紅梅花,很是好看。
李春雷被人按住。他那兩隻腳板已經被萱草刷洗得幹幹淨淨。當老道口念符咒,手舞著紅彤彤的烙鐵時,全村人陡然感到一陣解脫。 .
“哎呀……”
伴隨著李春雷昏厥的吼聲,兩枚焦黑的梅花印已經烙在李春雷腳掌上。焦糊的氣味隨著茲茲的響聲慢慢蕩開。村犬興奮得狂吠。因為,隨著頑妖被降,舉村進山搜尋華南虎的時日就要來臨,人們早就按捺不住了。
顯然所有的人都瞞著掛墩,那天要不是孝伯從鎮裏回來,人們還不知道四鄉八寨今日要在坪溪舉行聲勢浩大的叩山儀式呢。
“怎麼,竟沒人來告講我們一聲?”孝伯顯得比大夥兒還驚詫。”天呀,這是多大的事項呢!祭壇就搭在材行門前校場上,化羽法師到時候要親自登壇。你們是不知道,這幾日坪溪可熱鬧咯!保羅神甫,還有那位姓卡的洋大人出錢,從四鄰八縣招來很多槍手,說出幾百塊光洋買那張華南虎皮呢!我這一路上過來,李家塘、蘿木岩、洪水坑那些村寨的槍手都正朝坪溪開去呢……”
“今日何時操辦!”鄭老大連聲問。
“說是太陽落山時候……”
“媽的,這麼大的事情也敢把我們忘了!”鄭老大忿忿不平。
他們當時就下山了。他們步履匆匆。群犬護擁著他們。
當他們趕到鎮街上,盡管天未黑下,但他們還是到遲了。鎮街一片死靜。全鎮男女老少都聚到校場上了。一麵麵獵旗在暮色中豁紛卷揚。一束束香燭在晚風下煙火嫋嫋。校場上人山人海。那些從黃坑開來的打虎隊,從江嶺趕來的打虎隊,以及洪水坑、蘿木岩、李家塘等村寨的獵手,連同零星而來的那些槍手,全都簇擁醬自己的旗幟。
那紅的、藍的、白的、黃的旗幟,有三角形的,有長方形的,有的拖著飄帶,有的裁成齒紋。一個個身背土槍的獵手,一隻隻張牙舞爪的獵狗,無不隨著化羽老道揚起的塵拂齊刷刷跪在地上。
他們匆匆奔上前,總算氣喘噓噓搶在最後一批槍手跪下之前到場了。祭壇下那兩個道士手裏各拿著接駕神公用的砍刀和白雞公,祭山場麵因此增添莊嚴肅穆的氣氛。化羽老道站在祭壇上,身後是綿延無盡的層層疊疊的南山大森林,眼前是下跪的獵手和獵狗。他的神色極其莊嚴。他那雙炯炯的眼睛久久凝注眾人,半天不吭一聲。他被香火籠罩的身姿影影綽綽,儼然如仙人。祭壇前的整豬、整羊、酒菜盤碗,象是奉獻給他的禮品。
“神問叩公肯否接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