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被圍攻(1 / 3)

第二十二章 被圍攻

這隻毛冠鹿路著積雪從樹林裏走來。它走得非常艱難。它尖尖的嘴吻前噴吐著一縷縷白氣。渾身皮毛上凝結起一層冰霜。積雪太深了,它一踏到雪地上,身子馬上就往下陷,積雪快沒到它的肚子。它用四蹄奮力扒雪,慢得象爬行。

它打算穿過這片樹林,向山底窪穀地帶轉移。嚴冬時節,隻有長著芭蕉和棕櫚的窪穀氣溫暖和。在那兒不用扒開積雪,就能找見草地。即使是些枯草,草尖上多半都掛著飽滿的籽,它本來就生活在那片溫濕的窪穀,深秋為尋覓榛予這才移向高山。不能埋怨南山大森林今年大雪來得早,而是今年冬天的南山大森林怪事疊出。從去年夏天開始,森林的次序就有些亂。

一群群野豬、岩羊、鹿群,紛紛遷出高山,倉皇地四處奔竄。蠻不講理的野豬橫衝直擅,霸占了本屬它們棲息的那片窪地。窪穀不平靜了。天天可以聽見野豬群哼哼唧唧的嘶鳴,那驚魂未消的聲音如同泣述山中的災變。天天可以聽見瘋狂的野豬嚓嚓剝食竹木的磨齒聲,嬉戲時粗野的打鬧聲和吞食毒蛇津津有味的咀嚼聲——這片寧靜的窪穀還多虧這些沉默的蛇。溝穀裏後來就難看見蛇了。

活著的蛇全都遷走了。那種走起路蹦蹦跳跳,常常將前肢縮在胸前立起身子,後腳長得特別長的高山野兔,平索從不光顧窪穀,它們也來了。它們成群成群突然出現在窪穀裏。野豬不會傷害高山野兔,但野兔卻把豺狗引來了。豺狗身後跟著雲豹。於是寧靜的窪穀,不再寧靜了,到處是野豬和豺狗,豺狗與雲豹搏鬥的哀號,常常可以聞見死亡的腐臭和搏鬥的血腥。它們被迫向高山遷移。

它的確不適應高山生活。直至寒風勁吹,它才意識到必須趕緊下山。但雪已經下了,大雪一下就是幾天。它行動得太遲

它走得很慢。雪地上的路很難走。一路上東窺窺西探探它總感覺某種不測就躲在身旁。昨天在身後那片山坡上,它走進一片場,但沒能發現一顆菇朵。它很有耐心,開始細細搜尋,但尋著尋著,它猛然聞見一股虎臊味,一排虎爪悄然在

菇場上出現,它緊忙連滾帶爬撤出菇場。

現在的情況似乎有所好轉,樹林裏靜悄悄的,連隻雀鳥都沒有。前麵那片開闊地白茫茫的,看不見凶獸的身影,可以稍許放心了,它感到口渴,大雪一落地它就沒喝過水。它沒法咽夏雪粉,它試過幾次,每次都嗆得咳嗽。它曾找到過小溪,溪水全部封凍成堅硬的冰塊,用舌頭舔舔冰塊,寒氣頃刻襲遍周身,舌頭都快凍木了。它抱怨地用蹄子在冰麵上猛跺,隻能在

它靜靜地窺察著。樹林裏是不會有水的。開闊地和樹林交界的那道坡下可能有道溝。溝裏有溪嗎?隆起的雪堆把視線遮住,什麼都看不見。

雪地上傳來尖脆的鳥叫聲。看,兩隻白肩鴉振翅從坡麓下飛起,白肩鴉翅膀抖落下晶瑩的水珠。它不禁眼睛一亮,那兒有水!正待上前,它突然發現坡麓上有一個小木棚,一個被白雪掩埋住的小木棚。一縷淡淡的炊煙升掛在木棚上。“嗚…… 一隻狗驚慌失措地在木棚前狂吼。它一怔,瑟瑟地縮回了。

剛才怎麼沒發現那間小木棚呢?剛才光顧著找水了!要小心,把頭昂高一些,讓目光望得遠一些。它忐忑地抬起頭,發現開闊地上空老鷹格外多。一隻、.兩隻、三隻……遠處還有一隻、兩隻,三隻……更遠的地方點點黑影竟密密麻麻。一切靜悄悄的,大地好象睡著了。老鷹也象睡著了,懸在空中紋絲不

動。老鷹在空中俯視著什麼?

白茫茫的雪地上,晶瑩的雪花在陽光下閃爍著星星點點的亮斑。兩顆豆粒大的亮點格外明亮,頻頻閃動。它吃了一驚。它發現那雙滴溜打轉的眼睛在樹幹後悄悄打量它。一隻灰山鼠!這是它走進這片樹林惟一見到的生命。它放心了。灰山鼠正趴在雪地上觀察它。大概判斷出毛冠鹿並無傷害它的意思,它又埋頭刨雪了。顯然,它餓極了。它刨雪的動作十分猛烈,一簇簇雪花在它細爪下簌簌揚起。它刨一陣雪就低下頭,用潮濕的鼻尖在雪坑裏深深地嗅辨著什麼。它什麼也沒尋著,頭一搖,又換了個地方繼續刨雪。它大概天天在做這件沒有意義的事情。它身旁是一個個深淺不一的雪坑,弄得平坦潔白的雪地坑坑窪窪,到處是密密麻麻的窟窿。

灰山鼠扒了一會兒雪又停下了。它抬起頭,發現毛冠鹿還愣愣地打量著它。毛冠鹿打量它,使它非常不悅。你來這兒幹什麼?灰山鼠眨了眨眼睛,驀地,它笑了。喂,快過去吧,穿過開闊地,前麵有水!灰山鼠臉上現出陰沉的笑容。灰山鼠抬頭看看天上的鷹,又看看毛冠鹿。灰山鼠心裏非常清楚,毛冠鹿隻要一走出樹林,天上的鷹就會閃電似地撲下來。到那時,它也將閃電似地衝向開闊地,叼回那簇被風吹折的櫬子。

毛冠鹿並不理睬灰山鼠。它關心的是白肩鴉抖落下的那些水滴。

一群紅嘴藍鵲尖叫著降落在坡麓下。那兒肯定有水。但是,

那間小木棚……再次仔細觀測小木棚。它發現小木棚無聲無息口

小木棚上的炊煙消失了。剛才那陣狂烈的狗叫聲也消失了。也許,那是隻路過這兒漫山遊串的野狗。也許,那兒本來就平安無事,剛才那陣忐忑純係它自己的敏感和多疑。

毛冠鹿終於謹慎地朝前邁了一步。它感到天上的影子好象動了一下。抬起頭,天上的鷹還是一動不動。它走出樹林

了……

它走出樹林了!三隻鷹不約而同輕輕顫了顫翅膀,但它們誰也沒有輕舉妄動。它們靜靜注視著這隻怯怯的鹿。它們沉著的模樣很像胸有成竹的智者。

其實鷹什麼也不懂。它們集體飛到這片山麓上空,根本弄不懂這片山林裏今年的灰山鼠為什麼那麼多,好象南山大森林所有的灰山鼠都跑到這片山林裏來了。在空中俯視,雪地上到處是灰山鼠蠕動的身影。白雪皚皚皚,灰山鼠無法借助那身灰黃色的毛皮隱身了。大雪把草籽板栗全都掩埋在地下,灰山鼠一到田地上覓食,便暴露無遺。今年南山大森林的冬雪格外大,格外白,它們的目光就變得格外銳利。從高空無聲無息俯衝下去,灰山鼠一見就嚇癱了。膽大的灰山鼠即使逃竄,往往跑不出幾步就被它們鐵鉗似的利爪捉住。升空,吞噬,沒多久又可以俯衝。天天輕而易舉地獲取這麼多食物,它們飽食終日,都顯得有些懶了。它們沒想到年年饑荒難挨的嚴冬,今年竟溫飽有餘。

然而,它們高興得過早,沒幾天雪地上就變得空蕩蕩了。 那些灰山鼠不知是學乖了,還是嚇跑了,從此絕跡了。偶爾還可以碰上幾隻,但這絕不夠它們充饑。饑寒又開始了。所幸忍耐是它們的天性,它們終日凝滯在空中,默默等待著食物。它們早就注意到樹林裏那隻灰山鼠了,它想走出樹林,但它很機靈,很能沉得住氣。它總是躲在林中不肯出來。等吧;但它們絕沒料想到,等到的竟是一隻毛冠鹿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