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隻狗攪成一團,塵土飛揚。人聲與犬吠陣陣高漲。可惜,“三腳虎”一陣旋馳之後,被洋狗甩出格鬥的旋渦,顛晃而去。村犬發出一片驚訝而畏怯的叫聲,陣營開始騷動,紛紛向後退縮。村民們那陣歡呼相應減弱。“夜鶯”和“蠍子”本以為首戰告捷,卻見一隻白土狗不肯讓路。
“一線天”沒有讓路,但它也沒上前。它靜靜地瞪著對手,好象在思索。“一線天”並非膽怯,山村獵狗從來都是麵對凶猛的野獸。它是在思索。它愈冷靜,對方愈急不可耐。“蠍予”走上前和。一線天”頭對著頭,眼瞪著眼,胡須豎起,發出虎嘯似低沉的嗚嗚聲,使用最粗野的語言相互謾罵著。顯然,“蠍子不善言辭,那嗚嗚的聲音結結巴巴。它煩了,身一縮,頭一抬。朝。一線天”撲來。“一線天”挺身應戰。它的動作很敏捷,“蠍子”跳起猛撲,它縮身躲避,連連閃開對方攻擊。“蠍子”連續撲空,在村犬那陣嘲笑聲中顯得有些狼狽。
“一線天”鬥誌愈來愈高,它開始汪汪高喊,神采飛揚。“蠍子”停下來了,兩隻鼓凸的眼球滴溜兒轉著,它也在思考,不再莽撞了。當它邁出穩健的步子走上前,“一線天”頓時無計可施。“一線天”慌了,開始後退。驀地,槍手中有發出一個哨聲——
“忽悠……”
捉豺狗的信號!“一線天”渾身的毛頓時蓬起。它忽然奔起,“蠍子”一愣,緊步追逐。它上當了。這是“一線天”的絕招。“一線天”跑著跑著,突然一頓,把對手閃在前頭,猛地縱身‘躍,箭似地撲向對方咽喉,狠狠就是一口。“蠍子”尖叫一聲。
“夜鶯”急了,欲上前助戰,村犬們一擁而上,製止“二對”的不公平的決鬥。
“一線天”要贏咯!”
此刻,村民們發出的歡呼就難免帶著鄉土的情感了。
本來.一一線天”完全可以取勝,然而,山村獵犬沒料到洋 狗脖子上套著的圈子是個鐵箍,上麵還帶著幾排尖尖的鐵刺。“一線天”猛咬對方咽喉,卻發出一聲慘叫,一抹鮮血順著“一線天”嘴角流下。
形勢急轉直下。
一一線天一一鬆口,“蠍子”調過頭反而扼住了“一線天”的咽喉。那一頭,“夜鶯”奮力衝破村犬的包圍,已經撲過來了。“夜鶯”一口咬住“一線天”的後腿,兩隻利爪在“一線天”身上猛刨。一線天一發出汪汪的呼喚,呼喚“獨眼龍”出陣。“獨眼龍”毫無回應,它瑟瑟地縮在土崖上。
群犬無首,村犬的陣營垮了。“夜鶯”和“蠍子”丟開“一線天一時,村犬都做鳥獸散了,紛紛往村街裏竄。它們尖叫著從人胯下鑽過,哀號著溜進屋裏,喪魂落魄地尋找灶堂和柴垛角落躲藏。洋狗如下山的猛虎,奔進村街。幾個老漢被撞倒,孩子們嚇得尖聲哭喊,婦女們尖叫呼喊。“嘩啦”一聲,草垛被衝倒了。“嘩啦”一聲,柴垛又倒了。“空咚”一聲,誰家的飯桌被推翻了,碗盤跌爛,瓷屑紛迸。顯然無處躲藏,鑽進灶坑的村犬被攆出來了,躲進草垛的村犬被哄出來了。它們又被洋狗追到村外。槍手們懊喪極了,眼看著轎座悠悠進了村。
“哈羅!哈羅!”
兩個笑容可掬的洋人坐在轎上邊走邊打著招呼。老人們紛紛向轎子鞠躬。婦女和姑娘們紛紛掩麵轉身。槍手們勉強地向遠方來客擠出笑容。“蠍子”和“夜鶯”仿佛要在主人麵前顯露威風,又把村犬攆到村口,嚎叫,廝咬,一片混亂。
“可以了!朋友,你們應該休息了!”
卡德威爾一個微笑的聲音,兩隻洋狗便安靜下來。
保羅聞知卡德威爾光臨山村,不勝驚訝。他沒料到他給朋友的信中,隻是稍稍提及華南虎,兩位故鄉的獵手竟聞訊而至。
卡德威爾和保羅在村中久久擁抱。他們挽著手走向福音堂。
現在,就看“獨眼龍”的了。退縮在村口崖坡上的村犬,嗚嗚咽咽地向“獨眼龍”發出一片責備聲。“獨眼龍”沉默地揚著頭,不屑搭理同伴。它盯著擁抱的洋人和那兩隻洋狗。“獨眼龍”並非膽怯,它比兩位長輩更富謀略。洋人轉身了,洋狗尾隨主人也轉身了。它驀地精神一振,站起來。村犬霎時間都靜下了。
“獨眼龍”箭似地衝上前,它跑得比狐狸輕悄。“蠍子”剛有覺察,“獨眼龍”一口咬住它的腿胯。“蠍子”發出慘痛的哀叫。“夜鶯”聞聲回頭,隻見“蠍子”和那隻小黃狗翻過來滾過去,攪成一團。它奔過去,卻無從下手,急得嗷嗷直叫。村犬跟著發出一片興奮的狂吠。
卡德威爾聞聲回頭,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鄭老四見狀懵了,連忙上前吆喝自己的狗。“獨眼龍”不愧是狗群的新領袖,它不僅不失時機選擇了最佳方案,而且,它明白要避開“夜鶯”的夾擊,隻能滾進灌叢。在密灌中身材高大的洋狗將失去凶猛的攻勢。可惜,主人吆喝了。主人為什麼下令棄戰呢?它不明白。它沒有鬆口。然而,主人幹預了,大聲訓斥,用腳踢,一腳,又一腳,一腳比一腳重I那雙大皮鞋走過來了,皮鞋沒有踢。皮靴焦急地踏著。主人抄棍子打了!“夜鶯”趁勢也咬它的胯了。好的,嗚呼……好個疼哩!主人一棍打到它鼻子上,眼淚刷的湧出,它鬆口了。
災難降了!洋狗鋒利的牙齒深深紮進它的肌體,尖尖的利爪陣陣劃開它的皮肉。它在地上翻滾,想爬起來,但馬上被對手按住。它用那越來越高、越來越慘痛的聲音問自己的主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