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答應你,明天帶你去賀家。不過,但願你明白自己在做甚麼。反正……我從來都知道,結局會是怎樣。”

我看著他的雙眼,眼睛的焦點越過了眼前的他,憶起了難忘的以往……

老爸老媽說,我自小就會黏著楚天不放。差不多一歲的時候,第一句說話不是“爸爸”,“媽媽”,而是“哥哥”。

楚天也特別照顧妹妹。我一路長大的起居飲食,全都由楚天自己一手包辦。

五歲,楚天十二——

那一年,父母終於發現我比普通小孩都要沉默,不喜歡說話。在幼兒園老師的建議下,我見了一位姓何的心理醫生。他問了我一大堆問題,然後一口咬定,我患了輕度的自閉症。非常輕微,喜歡事事按習慣來做,不合群;但隻要好好訓練和得到充分的關懷,也會如常人一樣健康成長。

自此之後,老爸老媽和楚天更加把我當成玻璃造成的,一敲就碎。

小小的我,已經感覺得到楚天的保護。

八歲,楚天十五——

我入讀楚天的母校,是個小學三年級生。

其實十個手指有長有短,每班都會有一些“不良份子”在搗亂的。很不幸地,我讀的乙班就有那麼幾個。平時仗勢淩人,專向同學勒索一些少錢。

那天是十二月一日,我記得清清楚楚,因為是楚天的生辰。

天呀,他們居然找上我來當“冤大頭”。而我身上就真的有幾百元,是準備買禮物給楚天的。

我當然是死都不肯給他們。就在他們想用搶的之時,楚天在校門口等不到我,走過來小學部這邊找。

那幾名小流氓在知道楚天的身份後,嚇得拔腿就跑。

那個嚇倒他們的身份,當然不會是我“哥哥”。那時十五歲的楚天,是學校武術組的主將。誰也不會忘記,向楚天自上了初中後,已經連續三年奪得了學界武術賽初級組冠軍。

九歲,楚天十六——

他要去台灣讀書了,一去最少三年。

在他登機那天,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死都不肯去香港機場。在老爸老媽的威逼利誘下,我終於點頭跟著他們去送機。

我還是不肯走進登機大堂。留在車子內,呆呆地看著萬裏無雲的天空。

在看見載著楚天的那架飛機劃破藍天的一刻,我哭了,弄得雙眼腫腫的。

十歲,楚天十七——

楚天初步決定,高中一畢業就去美國讀書。那年暑假,他還特地回了澳門一趟。我整整三天不理會他,當他是隱形似的。不過三天後,我還是讓步了。

在他離境的前一天,我好奇的問他為何不找個女朋友,他反過來問我為甚麼這樣問。

我回答說,他的未來老婆一定要先經我過目才能進門。要是身為我哥哥的他選了個不倫不類的女人,做妹妹的我豈不丟盡了麵子?

他沒有再說甚麼,隻是眼神變得好怪,晶晶亮亮的,像是下定了甚麼決心般堅定。

十一歲,楚天十八——

楚天高中畢業,要直飛去美國了。

他讀的是商科,老爸和老媽常常說,其實楚天比較適合讀醫的。但醫科最少要七年,楚天根本不放心我們,所以才會選擇從商。

他還說,醫科不是普通人可以讀的。他不讀,是因為他怕血。可是我們都知道,這隻是藉口而已。他一向健健康康的,一點小病小痛都不曾有過。

十五歲,楚天二十二——

父母第一次提議把我和楚天送作堆,我一口拒絕。我不明白楚天怎麼想,他隻是很輕聲的說過幾年才說,眼中有一絲異樣飛過。

“其實——從第一次把剛生下來的你抱在手中,我已經知道,我要盡我最大的能力來保護你。”他歎氣,轉身背向我,看著落地玻璃窗外的花木:“自小到大,我都不敢做任何變動,因為我怕,怕會連“哥哥”這個身份都保不住,怕會失去你這個“妹妹”。當爸媽提出想我們揍成對的想法,你立刻反對。我對自己說:“不能怪你,你還小。終有一天,你會知道的。”於是,我安守本分的當個哥哥。當你每天繞到後門等賀允明和李心怡二人,我很想告訴你:“你身邊就已經有一個我,為甚麼還要這樣傻?”我沒有問,因為我怕,怕會得來你的躲避。當陸嘉華以“守護者”的語氣責備我,對我說以為“隻有他看見”。我很想,很想以刀子挖掉他那明白表示著愛意的雙眼,想對他大叫“淨寒是我的!”我甚麼都沒有做,因為我怕,怕幸福的假像會被打破,美夢頓成泡影。當你一聲不響地離開台中,離開了我,我真想拆了賀家,殺掉賀家兄妹。我沒有傷害任何人,因為我怕,怕你會怪我多管閑事。當陸嘉華一個電話打過來說你受了傷,並且說四個月來他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恨不得立即插雙翅膀飛到你身邊。我隻是停止了所有追尋的工作,因為我怕,怕這樣做會讓你離我更加遠。”

我聽得呆若木雞,不敢相信耳中接收到的訊息。

向楚天,我的天哥哥,他竟然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想法?

我從不敢奢望呀!以楚天的出色和對我的照顧,要愛上他實在是太容易了。但我也告訴自己,他不會是我的,因為我們之間差得太遠了。不僅是外在條件,一些內在的深度也不同。我和他站在一起,總像是把一幅卡通彩色印刷圖,放在一幅名貴工筆畫旁邊般唐突。

而現在他竟然對我說,他喜歡的是我——從沒有變過?

莫名奇妙地,我想起了兩個月前加特叔叔的話。

——有時候,多些留意身邊的人事物,你會有好多意想不到的發現。

是嗎?我竟然遺留了這麼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