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父母和舅舅叫甚麼名字呀?”

他放心地笑了,因為他終於明白我沒有誤會。

“我父親是向時遷,母親姓紀,叫乘風;我舅舅名叫紀禦風。”

原來“向”是他的本姓。

“楚天,你的身世好複雜喔。”嘖,多像那些又臭又長的粵語長片。

他苦笑,但不打算反駁。

“那麼,老爸和老媽應該是不知情的?”

楚天的臉色變了,似乎有難言之隱。

“淨寒,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不過在我說之前,你必須答應我:無論你一會聽到了甚麼,都要保持冷靜。你的情緒才剛平複了一些,不能再度失控的。如果像上次那樣的話,你又要去見何醫生了。”

我點點頭,示意他快說,別吊人胃口。

他吸口氣——

“媽心髒病突發,已經在半年前去世了。”

我愣了,不知該如何反應。

我不能接受呀!兩年前離家時,老媽還是好好的。雖然知道她心髒不太好,但總不至於突然病發呀!這晴天霹靂,教我怎麼接受?

“淨寒!淨寒!”

我聽到楚天的叫聲,抬起頭看見他正焦急的搖著我。

“你騙我的……”

他懊惱的一拳重重地擊在茶幾上,一臉的無可奈何。

“淨寒,冷靜!我沒有騙你,我從未騙過你呀。媽的心髒天生有點問題,雖不太嚴重,但危險性仍是有的。那天她在學校的洗手間內昏倒,到其他人發現時已經太遲了。因為她原籍廣東,所以我和爸把她運回去,葬在你外公那邊的祖墳。早知你是這樣的話,我死都不肯說!”

不會的…不會的……向來最疼我的母親怎會狠心的永遠離我而去呢?甚至不讓我見她最後一麵?

“你騙我的!”

楚天搖頭,抓緊我亂揮的雙手:

“淨寒!你要冷靜!媽去世時,我本想找你的。但陸嘉華告訴我,你車禍受重傷還未複原,所以我連他也瞞著。”

原來在我安心養傷的時候,家裏竟然發生這件事。

“為甚麼要瞞著我?為甚麼?!這麼嚴重的事,你為甚麼不告訴我?你對嘉華說清楚呀!他會通知我的!為甚麼?!我是邵家的獨女呀!母親過世,哪有女兒不在的?你害我負不義不孝之罪啊!”

“淨寒!你有沒有記住我的話!冷靜!那時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受不了!”

“你……”眼一花,我覺得自己得不到氧氣。身子軟了下來,昏倒在楚天懷中。

我聽到楚天的吼聲,似乎在叫著我的名字。

那次暈倒在床上,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來。

所有人都說,不是我的錯。可是……我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母親病發,必定跟我有關。她的病向來很穩定,不曾發作。我的失蹤,是最大因素。

不該是這樣的。我從沒想過,我離開我的世界,竟會害死生我養我的母親。

我對不起她!更加對不起所有人——所有愛我的人。

不能彌補。我說過,時間是不能倒流的。

我開始絕食。

但我也非常明白,這樣不是辦法。就算要走,也必須先把一切弄清楚。我不能隨便放下,害了所有人。

我必須先交代清楚一切。

歎口氣,張開眼睛,立即看見楚天的臉。

他已經守了我兩天兩夜了。不上班,不工作,他是最堅持的一個。其他人雖著急,卻毫無辦法。

合眼前,看見的是楚天的眼睛;張開眼,看見的也是楚天。

我害了他,真的。

“你醒了,也喝了這菜湯,是賀叔剛熬好的。好歹喝一點,你已經整整兩天不吃不喝了。”

可悲,他明知道的……

“楚天,別再白費氣力。”

他放下湯碗,坐在椅子上。

“淨寒,你可以的。兩年來,你經過了許多事。但……你依然理智地處理每一個問題。你不想傷害愛你的人,所以你逃避。可是由始至終,沒有人會怪你呀!我們都知道,你是想用最好的方法解開死結。你為甚麼要把所有過錯全都攬上身呢?你可以的!隻要你肯去做,就沒有達不到的目的。隻要你想,連死神也勾不走你的魂。”

他真是固執得可以呀!

“那如果我想死呢?”

他不說話了,或者是無話可說。

“楚天,我想去賀家。”

他手中再度拿起的瓷碗掉到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淨寒,我希望你三思而後行。自從你回來台中後,賀家的氣壓一直很低。賀允明為了和李心怡的婚禮,與家人陷入冷戰。賀叔他們因為你的緣故,都對李心怡略有微詞。”

天呀!如此一來,心怡和允明一定恨死我了。就因為這個原因,我更加非去不可了。

“那麼,我更加要去了。這些問題都因我而起,我不能讓允明和心怡來承擔。”

話畢,我抬頭望向沒有再說一句話的楚天。就在這一刹那之間,我呆了。

他的眼底清清楚楚地,浮現著一絲痛苦。

他痛嗎?為誰?

我所認識的楚天,從來不把情緒表現出來。在外人麵前,他更是不動如山,冷靜得近乎冷血。他的每位下屬都一致地說,楚天是個標準的“魔鬼上司”,“工作狂”。而現在……他的痛到底從何而來?

實在是太驚訝了,以致於連自己說了甚麼都不知道。

“楚…天?”

我想,他感受得到我的驚惶。所以,他想給我一個笑容,正如以往每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但卻力不從心,苦笑得比哭更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