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年多前,他跟著你跑到台灣來。嘉華一向都是不求人的,但那次他卻在他母親那邊借了一架直升機和駕駛員,就為了趕去火車站截住你。我們都嚇了一跳,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到那次之後,我們開始注意你了。但當我們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卻擔心不已。你和他的世界完全不同,你身邊圍繞著許多人,而且他們都愛你。嘉華這孩子很死心眼,我們怕他一旦放下感情,就再也收不回了。”

腦中浮起一個念頭。

“所以,你們怕我會傷害了嘉華,要我遠離他?”

如果他的答案是“是”的話,我會很讚成嘉華的冷漠。

一對不曾付出過親情的父母以及一個無血緣關係的繼父,嘉華根本已不再期望他們能做出甚麼來彌補。如果他們仍妄想以那份已經薄得像紙的感情,去試圖影響嘉華的任何決定,他們就將會失去那“半個”兒子。

或者有點偏激,但我可以肯定嘉華絕對做得出這種事。

加特叔叔似乎明白我的想法,他隻是無奈的笑笑。

“邵……這樣吧,我跟嘉華叫你寒寒好了。如果我們真的如此食古不化的話,嘉華他甩都不甩我們了。我這次來,是想問你一句:你對嘉華到底有沒有其他感情?”

我暗暗呼口氣,為嘉華感到安慰。幸好,他沒有一個太糟的家。

“有又如何,沒有又怎樣?”

“如果是有的話,我們會很樂意看見你進陸家門;沒有,我們希望你可以在一切真相大白後仍然把嘉華視為朋友。那小子雖然固執,一旦放開了,他就不會以任何理由再介入。以他的敏銳,我想那時他自己也會感覺得到了。”

我笑了笑,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加特叔叔,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無論將來發生了甚麼事,嘉華這個朋友是跑不掉的了。就他一直以來所付出的,隻要不是太無情的話就不會視而不見。而我不得不承認,嘉華的確會是一個很好的男朋友或丈夫,因為他不會讓他愛的人受半點傷害。不過對於我,這份感情似乎太沈重一些。是的,我身邊的人都愛我,護我,但與此同時,我也欠下了許多的債。心隻有一顆,情隻有一份,我不能還所有人的愛。這樣,那些愛就變成了債。嘉華也是其中一個“債主”。他們要不要我還,和我要不要還是兩會事,不還的話我會不安。而就算我找到了相伴一生的那個人,債仍是在那兒。隻不過,成了我們“兩個”的債。”

傑.加特得到我的保證,安心的笑了。不過,他在出門前給了我一句頗為奇怪的話——

“嘉華說過,你一直說你喜歡的是那個名叫賀允明的家夥。不過,他也說你是先入為主。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者嘉華是對的。有時候,多些留意身邊的人事物,你會有好多意想不到的發現。”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不過仍是很快地回過神來。把加特叔叔送出去後,樂姐就找來了。

她問我加特叔叔是誰。當然,我沒有傻到慢慢解釋給她聽的地步。浪費口水不要緊,要是不小心提起了東方曦那怎麼辦?我對自己的組織能力沒多大信心,還是別獻醜的好。於是,我隻告訴她,加特叔叔是我一個同學的父親。樂姐本來就不是一個好管閑事的人,也就沒再追問了。多虧樂姐不太喜歡看一些商業雜誌,也幸好加特叔叔都在美洲活動。

那次之後,他們沒有再來找過我。大概是加特叔叔的傑作吧。Yves甚麼都好,就是缺少主見。他會聽從加特叔叔安排的。

端盆子的工作也越做越熟,現在已很少會闖禍了。偶爾三,四天才跌碎一個杯子。

也算“進步神速”了吧?

不過因為我的“路癡”本性,大多時候都是窩在尋夢園,連假日也很少出去。人家說“大台北”,我卻一處都沒去逛過。如果我早知道這次旅程會如此之短的話,一定會去繞個幾圈。

十二月到了,天氣已經很冷,但尋夢園內依然客似雲來。

我漸漸學會應付一些客人的方法。對那些醉酒鬧事的人要用“哄騙術”,他瘋你就陪他一起瘋,就算他要扮青蛙來丟人現眼也要奉陪到底;對付存心來找碴的人要用“空手道”,要不柔道也行,總之是他惡,你要比他更惡,吃定了他們“欺善怕惡”的流氓本色。

不過知道歸知道,我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樂姐和應達聰都說我未成年,不準在十點以後留在店裏。日間隻賣茶,當然不會有太多的麻煩。未聽過有人喝茶也能“醉”的,應該是吧。

雖然日間不賣酒,但客人自備的就沒法子了。

就像今天,星期五的黃昏五點。

有七個說一口日文的大漢拿著幾瓶酒在關門前跑了進來。本著“好客之道”,就算不願意也是不能怠慢的。

真厲害!首先上前的是一個新聘回來的工讀生,她帶著一個甜甜的笑容——

“幾位先生,請問想點些甚麼?”

回答她的是一個被她險險躲過的酒瓶,直飛到牆邊,成了一堆碎片。

第二個陣亡的是另一個老店員,從尋夢園開業那天已在職。

“先生,如果您們不介意,可否在七點過後再來光顧敝店?”

另一個酒瓶飛向他,而他神乎奇技的接住,急急退回吧台後。

第三個是應達聰,他的臉色已經黑如包公了。

“幾位,如果再在這兒鬧事的話,我們就要交給警方處理了。”

換來一陣不堪入耳的粗言,必須以“×××”來代替的話。

他無奈的走回吧台旁邊,打算報警。

這怎麼可以!尋夢園是做生意的地方呀,要是把事情鬧大了,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有麻煩?而且,那些人看起來並不好惹。

於是,我按住他的手,自己上去看看再說。

“幾位先生,算敝店怠慢了。敝店現在要打烊休息了,幾位可否先移駕,在七點後再光臨?”

其中唯一一個曾說過中文的大漢站起身,逼近我麵前。然後,他舉起手:

“×你×,敢在這兒打擾大爺,我賞你一耳光!”

我身後是牆壁,想退也退不了,所以我索性站在那兒不動。

就在這時,一道銀光不知從何而來,為我解了圍。定睛一看,原來那是一把水果刀,此刻正剛好穿過那大漢欲打人的手,釘在桌子上。力道很大,刀子“入木三分”。

一陣不祥的預感襲來,我緩緩轉過頭去看向大門口。

不看還好,我被眼前的景像嚇呆了,動也不動。

在大門處,正站著一大堆人。有陸嘉華,東方曦,與他形影不離的Yves,康言……天呀!連一年不見的正大哥,浩二哥,周牧文和楚天也來了,旁邊還站著一群唐盟焰龍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