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天,我在無意中看見了一張照片,相架放在吧台的抽屜裏。
相中的是一對相依相偎的男女。女的是更年輕一些的樂姐,男的就不知道是誰了。麵無表情的,我隻找得出一個字來形容他——冷。
我拿著它跑上三樓去問樂姐。
“這相中的人嘛,就是我的丈夫。”
我嚇得差點咬掉舌頭。
真該死!甚麼都不碰,偏偏找著了那個段影塵的照片。老天,我可不可以把照片拿回原處,當甚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答案是不可以,因為樂姐又開口了。
“我想,聰小子已經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你了。還有你不知道的,其實我是怕連累聰小子戴上了心鎖。你應該會很好奇,甚麼是“不可能的任務”?唐盟,你有沒有聽過?”
與唐盟有關?!不會拉上東方曦吧?但是……五年前…東方曦比我大八年,五年前他二十歲,應該還未離開台灣的……
“他義父要他去殺當時唐盟的少主。”
哦,老天,你殺了我好了!
“眾所周知,不可能的。老盟主當時曾對外公布,誰敢傷害少主東方曦半根汗毛,就是要與唐盟勢不兩立。從沒有意圖暗殺東方曦的人能安全的踏出唐盟的大門。當然,影塵也不例外。他早知我死都不會讓他去的,所以他在牛奶中下安眠藥,把我送到聰小子那邊。一個月後,一班唐盟的人送來了影塵的骨灰。”
我閃閃縮縮的躲回一樓,偷偷打電話回去給Yves。
“是Yves嗎?我是邵淨寒。”
此話一出,電話的另一頭傳來殺豬般的叫聲:“小姐?!天呀!小姐,你到底跑了去哪兒呀?你知道這邊弄得一團亂嗎?”
我有點擔心了,希望嘉華沒有誤會是曦把我藏起來。
“發生了甚麼事嗎?你少爺和我談過,他同意讓我走的。”
那邊的Yves急得直歎氣:
“不是少爺呀,是陸先生!他發現小姐失蹤後,直接跑到唐盟去找少爺要人。少爺再三解釋他隻知道小姐要走,卻不知目的地為何。陸先生不信,和少爺大打出手。然後,當少爺知道小姐竟然沒有留下片言隻字,他也慌了。逼不得已,已驚動了台中那邊。陸先生被賀家人和那個向楚天罵了個狗血淋頭,但他沒有反駁,隻是問小姐你有沒有給他們消息。上星期開始,台中那邊已又再四出找人了。小姐,你到底在哪兒?”
我在心底哀叫。這次慘了,若被他們找到,免不了是一頓大罵。嘉華那小子,為甚麼不聽曦的話?
“Yves,別浪費口水了,我不會說的。這次打電話回來,是要問你一個問題。是不是曾有人在你少爺二十歲那年想殺他?”
Yves的語氣有點訝然。
“那年少爺正要出國,有很多人偷潛進唐盟耶。小姐想知道些甚麼?”
“那……這些人之中有沒有一個叫“段影塵”的?”
對方深思了好一會兒。
“段影塵……對了!有一個是他。小姐,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少爺剛進門了,你跟他說好不好?”
這還得了!一時情急,我連再見也沒說,直接掛上電話。
慘了,原來曦真是樂姐的“殺夫仇人”。
怎麼辦才好?如果樂姐知道了,會不會激動得二話不說的拿把菜刀去唐盟把曦砍成肉醬?
還是不賭好了。時間是不能倒流的,萬一出了甚麼事,可是無法補救的。唯今之計,隻好見一步走一步了,最重要的是別讓樂姐或曦知道真相。
唉!今年不知走了甚麼運,問題一個接一個,真是多事之秋呀!
樂姐的事剛完結,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最先找到了我。
是嘉華的繼父——JayKent,傑.加特。
我隻好把他拖回一樓,關上門以避開眾人“關愛”的目光。
“加特叔叔,你是怎麼找來這兒的?”
加特滿臉笑意。
“你不是打了電話給Yves嗎?他不敢告訴東方,卻被我逼了出來。然後,我派人去查段影塵的背景,自然猜到你來了他妻子開的店。若非如此,你不會無故問起段影塵的事。”
這個加特叔叔,精得教人“抓狂”。
“那你想怎樣?抓我回去嗎?”
他被我防備的表情逗笑了。
“小姑娘,你也太敏感了吧?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跟你談談嘉華的事。”他頓一頓,“在你的印象,嘉華是個怎樣的人?”
我認真的回想以往,不禁懷疑他為何問這樣的問題。不過,我仍是回答他:
“莫測高深。他總讓我覺得,他知道許多事,但又不肯告訴我。而且,他的本質很有日本風格,十足的大男人主義。認為他喜歡的女人甚麼都不必理會,隻要乖乖的在他守護的世界裏高枕無憂就可以。他會讓人……”我想不出該用甚麼來形容他。
“覺得他很自以為是,對吧?”他一臉若有所思的介麵。
我瞪著他,表示沈默的讚同。我不想加特叔叔對我有任何誤會。
我表現,加特叔叔的表情有點……滄涼?
“他自小就生活在一個不正常的家庭中。父母很少見麵,小學六年裏,他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可以從未見過他父母到底是何方神聖。不可否認,他一直……很孤獨。他母親也不想這樣的,但……其實她一個女人要撐起整個嚴氏集團,真的很不容易。她要麵對那些野心勃勃的遠親近戚,又要有足夠的能力讓下屬心服口服。她的時間都放在工作上,根本很少會當一個正常的母親。他父親身為一個律師,情況也差不多。三個家族的長輩再疼他,也是比不上父母的。然後,嘉華學會了“求人不如求己”,他靠自己解決一切問題。可以說,有沒有父母在身邊,對他已沒甚麼分別。他有兩個父親一個母親,卻等於一個都沒有。到我們發現這個問題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嘉華十二歲那年,他母親和我本想把他接回去美國一起生活。但……你猜他有甚麼反應?他那幾句話,讓他母親到現在仍耿耿於懷。他淡淡的說:“我的生活中,從沒有親人存在。有的,隻是可以任我揮霍的金山銀山。但,你們錯了。金錢再萬能,也買不回一個兒子。”你是個冰雪聰明的人,該明這句話的含意了。”
加特歎口氣,語氣中盡是悔恨。
“其實,嘉華是在怨我們。怨我們三個沒有給他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家。得不到這最珍貴的,他就甚麼都不要了。他拒絕了我們,繼續留在澳門。他已經大到可以自行處理一切難題,他已經不再需要父母了。”
我呆了,沒想過嘉華竟是這樣長大。難怪,他會左閃右躲,而且習慣於自己一個。